不远处的梅树下,只见一位雪白衣袍少年正伸手抚摸着娇嫩的梅花,凑近鼻尖,微微嗅着其中清香,瓷白无瑕的小脸上浮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然后转身朝后面招手笑道:“阿龙哥哥,这片梅林真是好看呢!”
“今年陈家的腊梅开得早一些,去年还是等下雪后才开花的,我们赶得巧,算是有眼福了。”王祷抬目望着这满园的腊梅,一股幽香在这寒冷的冬季淡淡散发出来,别有风致。
钟雅望见了他,疾步走过来,躬身施礼道:“茂弘兄,许久未见,你真是越发的风姿飘逸了。”说着眼角的余光扫过雪白衣袍少年,不禁笑问:“这位是——”
“是我的族弟,小雨。”王祷简单介绍道,目光仍在凝望着那些梅树。
钟雅微笑施了一礼,雨轻因左肩不适,只是含笑道:“这梅花开得真好,让我想起一个传说。”
“传说?”钟雅微怔。
雨轻莞尔一笑,缓缓道:“曾经有一个人游罗浮山时,夜里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欢歌笑舞。天将发亮时,这人醒来,坐起来一看,自己却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这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
“这个传说听着倒是新颖。”钟雅笑道,仔细打量着雨轻,感觉她的神色有些清冷,双眉似蹙非蹙,不时抚着左肩。
这时陈桢和荀平也缓缓走来,荀平笑意浓浓,看了雨轻一眼,对王祷笑道:“没想到茂弘兄还有一位会讲故事的族弟,真是有趣的很。”
王祷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梅花上,噙着一丝笑意,点头道:“若这梅树也能成精,只怕陈家的园子也住不得人了。”
陈桢哈哈一笑,荀平却瞥向钟雅,笑道:“待会儿诗会上谁能拔得头筹,郊外西边那块土地就作为奖赏,彦胄兄觉得公平否?”
钟雅笑而不答。
雨轻听后倒觉得赌注有些大了,不过门阀豪族之间在乎的却不是钱财,而是面子,这是对等阶层内部的另一种竞争。
某个地区都会推举士族领袖,犹如昔日的汝南袁氏,还有被夷三族的弘农杨氏,他们都是北方士族领袖,不过因朝局变动而逐渐衰落。
在颍川也有诸多世族大家,其中以陈氏、荀氏、钟氏和韩氏四大家族为首,并称颍川四长,以此可见他们的势力之庞大。
陈家的园子里除了腊梅,还有一些红梅,不过还在含苞待放,雨轻走在王祷他们身后,时不时伸手触及到一些梅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寒风依旧冷冽,拥着白狐氅的少女明眸忽闪,望着身前的几位名门子弟谈笑风生,思绪倒是飘回了洛阳。
那里有着她许多的好伙伴,与他们在一起可以肆意畅谈,但眼下在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短短一尺的距离感,足够划清界限。
今日来赏梅的人还真不少,看到王祷与他们一一施礼,寒暄问候,便能将王祷的交际能力窥探一二,四处游学也无外乎是结交友人,这也算是一门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雨轻作为王祷的族弟,也是要寥寥寒暄几句,至于他们的名字,雨轻也未必能记得住,不过碰面含笑点头而已。
这时已经有书童拿来纸笔,静等他们吟诵佳句,各家小郎君还在梅树下笑谈着。
而王祷眼角的余光瞥向有些发愣的雨轻,淡淡笑道:“东边有座小石桥,从那里往梅林这一带看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的,你可愿与我同往?”
雨轻微微点头,这里确实有些过于热闹了。
他们二人便径自朝石桥处走去,桥的一侧种着一些绿竹,簌簌的风声和潺潺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甚感清幽。
“来者是客,阿龙哥哥定然不会与他们比诗争抢东西的,所以才来这里躲清静。”雨轻抿唇一笑,思忖片刻,又道:“不过依我看,阿龙哥哥比较亲近钟雅,自然希望是他赢。”
“你只观察了个大概,还差一些。”王祷摇头笑道,袍袖随风舞动,神情显得肃然。
对于钟雅,他确实有些在意,不过在乎的只是钟雅对琅琊王的态度,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雨轻细细想来,噘嘴道:“这是你和他之间的问题,我怎会知晓?”
“不要随意揣摩别人的心思,这对你没有好处。”王祷冷冷的注视着她,但看到她一脸苦闷,又有些不忍,便问道:“你可有佳作了?待会少不了要赋诗一首的,可莫要丢了我们琅琊王氏的脸面——”
“反正到时丢脸的又不只是我一人,”雨轻不依不饶的笑道:“阿龙哥哥,你这个样子算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王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望向那一片梅林,耳畔却听到一句话,“说不定拔得头筹的人就是我呢!”
他略怔,回过头来,投去质疑的目光。
“冬季就是无趣,若有了温室,就能如春季一般绚烂多彩了。”雨轻慢慢张开双臂,微微阖目,遥想着在将来的某一日一座座温室大棚被建起来,蔬菜瓜果应有尽有,丰富的菜肴也能呈上饭桌了,在晋代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何为温室?”王祷一脸疑问。
雨轻盈盈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又是这般古怪,待会写出古怪的诗也不足为奇了。”王祷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少女的所思所想,独自走下石桥。
雨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