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竽依旧不言语。谷菀口中的徐妈,大概就是一直在她身边冒充她母亲的那位妇人。
高竽的脑子正飞速地运转着。
“公子宅心仁厚,好心出手相助,让我与徐妈住上旅店,如今自己却陷了进来。”谷菀停顿了一下,“公子曾说为自己怕死,为君臣道义便可不顾生死。如何?如今那君主下令抓我入宫,公子便将我交了出去,也好成全自己一桩功劳,也不负公子的君臣道义。”
高竽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开口道:“姑……谷小姐,高竽能否问几个问题。”
谷菀见高竽仍然冷静,不由得微微讶异,她点了点头。
“可否告知高竽,徐妈的下落?”
提到徐妈,谷菀的眉毛皱了皱。
“我与徐妈发现这家店里有眼线后,便想要逃跑,但徐妈来到楼梯口时,却瞟见整个一层都被包围了。”谷菀向后退了一步,“徐妈跑回来跟我说,让我藏去你的房间,她则带上行李装作外出,引来那些人。”
谷菀艰难地吞咽了一口,高竽见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但谷菀只是摆摆手,便继续说下去:“虽然我极力阻止她,但她却跟我说,眼下这是最好的方法。
“既然我是清江郡王的女儿,把我一人扔在这旅店中是不可能的。换言之,如果那群人看见徐妈拿着行李外出,必然就会怀疑我已提前逃出,而徐妈是去寻我的。”
“这样一来他们在找到我之前不会对徐妈动手,更不会有人怀疑我仍然留在这旅店中。但徐妈之后……”谷菀绝望地低下了头。
高竽明白了。眼前这个孤女与将人引开的徐妈,都是将命运悬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们二人费劲心思保全谷菀的整个计划,都是建立在他高竽不会将谷菀交出去的基础上。他的心跳得厉害。
高竽向前一步,低声问道:“高竽还想知道,成德那边到底怎么了?”
“成德,成德大乱。”谷菀苍白的脸上充满绝望。
“堂哥他不听父亲劝!堂哥素来都不喜父亲。他又是个举棋不定的主,旁边人一鼓动,他便又犯了糊涂。”
谷菀口中的“堂哥”便是那造反的李惟岳。
“这造反是满门覆灭的重罪,我父亲虽然年事已高,但好歹还耳聪目明,怎么可能不去阻拦?”
“父亲早就想将我送来长安,或许还可免祸,但我一人逃了又有何用?再者父亲自觉多说无用,曾求同判官邵真大人一起劝谏,堂哥他那时都听进去了!都放弃叛乱了!”谷菀越说越激动,那张冷面孔此时微微泛红,“我父亲那时觉得有希望了,我的事就缓了一缓。哪知那伙奸人左右挑唆,堂哥又是那样一个性格……”
高竽心中叹道,怨不得清江郡王这么晚才将谷菀送出,原来是这样。
谷菀眼中的泪水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重又恢复了那张傲气面孔,问道:“如何,高公子还有想问的事吗?”
高竽没有回答。他走近谷菀,与她面对着面。
高竽直直地盯着谷菀问道:
“谷小姐,既然选择相信高竽,自有谷小姐的打算,能否将这打算告知高竽呢?”
谷菀沉吟片刻,说道:“我父亲将我送入长安,是来避祸的,并非来送死的。如今我陷入如此境地,只能说是我自己无能。”
“徐妈也可能被抓了。我现在能够拜托的只有公子你。”
谷菀目光如炬。
“这里有几封信,是投给父亲在京旧交的。但我和徐妈没有投成,因为他们一听我们的来历,便大门一关,再不应答。”
“但公子你不一样,你尚未在京任职,是个素人。如果你以拜访考生的身份去扣门,再暗中将信递送给他们,我相信那些大人会理解的。”谷菀的眼中还有没擦干净的泪花。
高竽不语,眼睛仍然紧盯着这位郡王千金。
他在心里叹道:“果然是世家小姐。”
他觉得自己傻里傻气,在长安还一事无成,便摊上了这个。又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好不容易到了可以进京求仕的年纪,河北战事又起。
长安就在眼前,但长安同样拒人千里,无论是他亦或是这只孤雏,都被挡在外面。
高竽伸手,准备将信接过来。
谷菀却突然将手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