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道元心满意足的走了。夜间山路难行,严文胜特意送了他一程。
萧珪宽衣躺下,留了一盏灯胜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出奇的沉默。
萧珪瞟了他一眼,说道:“为何还不灭灯睡觉?”
严文胜马上回了一句,“马上就睡。”
萧珪太了解严文胜了,知道他心中很是有些不爽。便也坐起了身起来,问道:“谁得罪你了?”
严文胜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人得罪我。只是,我看那哥舒道元有些不顺眼。”
萧珪问道:“为何?”
严文胜愤愤然的闷哼了一声,说道:“他满心算计,就想着如何利用先生!”
萧珪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哥舒道元的确是在利用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能被人利用,至少证明自己还有那么一点价值。”
严文胜皱了皱眉,说道:“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哥舒道元行事,未免有些下作了。”
“何以见得?”萧珪问道。
严文胜说道:“那一封从安西大都护府发来的军书,他应该是早就收到了,但一直隐而不发。”
萧珪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严文胜道:“没错,这都是我的猜测。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世上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此前一直没有动静,偏就先生想到了破敌之法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上峰禁止于阗出战的军令。”
萧珪淡然道:“就算你猜对了,那又如何呢?”
严文胜道:“那就证明哥舒道元心机复杂、城府太深,不是什么好人!”
萧珪呵呵一笑,“严文胜,你几岁了?”
严文胜愣了一愣,“先生何意?”
萧珪笑道:“只有小孩子,才会把好人和坏人,划分得如此清楚。”
严文胜尴尬的苦笑了起来。
萧珪说道:“能在官场之上有所建树的人,必然都有他的过人之处。你想一想,倘若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愚蠢莽夫,哥舒道元还能坐得到一方经略使的位置吗?”
严文胜有些无话可说了。
萧珪说道:“严文胜,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被哥舒道元算计,甚至被他拿来顶罪?”
严文胜点了点头,“事情还没开始,先生就已主动承担了所有罪责,接下来无论哥舒道元干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用顾忌任何后果。现在他心里,肯定都要乐开花了!”
萧珪说道:“我要的,就是他无所顾忌。只有这样他才会全力以赴的主动出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要想保住于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严文胜急道:“但是万一真的捅下了篓子,朝廷方面将要清算罪过,先生能够承担下来吗?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我捅下的篓子,还少吗?就算再加上一两个,又有何妨呢?”
严文胜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起来,先生早该回往京城,去和咸宜公主举行大婚典礼。于阗这一淌混水,何必非要趟了进来呢?”
萧珪立刻躺了下来,“不说了,睡觉!”
严文胜吹灭了油灯,却仍旧坐在榻上急得直挠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呢……”
洛阳皇城,迎仙宫内。
一辆马车远远的驶进宫来,停在了集仙殿的龙尾道前。驻守此地的龙武卫军士立刻上前阻拦,沉声喝道:“御前禁地,速速退去!”
马车停住,从车上走下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男子。上前阻拦的军士顿时变了脸色,连忙弯腰下拜,“原来是李相公,小人多有得罪!”
李相公满面善意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嘛!”
看他这样一副笑容可掬的神色,军士的心情却更加紧张,把腰弯得更低了。
有一个秘密,宫外的仕人百姓或许毫不知情,但是宫里的人却是个个心知肚明。那就是,眼前这一位“李相公”特别的阴柔诡诈,并且面善心狠。他越生气,脸上越是笑眯眯的。当你觉得他宽宏大量、人畜无害的时候,可能你早已把他得罪惨了。在他对你十分友善、百般恭维的时候,或许也就是他特别想要弄死你的时候。
因此,宫里有很多人经常会用“口蜜腹剑”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一位深藏不露的李相公。
这位李相公,就是刚刚登上相位不久的皇室宗亲,李林甫。
此刻,李林甫对那个快要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的龙武卫小卒,和颜悦色的问道:“圣人可在集仙殿中?”
小卒连忙答道:“回李相公的话,圣人正在殿中接见茅山天师李含光。圣人早有谕旨,在与天师论道期间,不许任何人入殿打扰。”
李林甫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说道:“李含光?……可就是那个天台白云子司马承桢的高足,茅山上清派的第十三代天师?”
小卒忙道:“回李相公,正是。”
李林甫啧啧赞叹,“茅山上清派出了一个名满天下的司马承桢,已是了不得。如今司马承桢刚刚羽化登仙,圣人就立刻接见他的入室高足李含光……看来茅山上清派是要稳坐我朝,道教正统的宝座了。”
小卒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李相公,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李林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圣人正在接见天师,我本不该冒昧前来打扰。但是现有一件重大军国之事,我必须马上禀告圣人才行,否则将有可能坏了大事。你看,如何能够给我行个方便?”
小卒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