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陆微,静姝便一直心绪难平,往事如潮水般的涌来,无不在提醒着她,她是谁?她来将军府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本与陆微无关,但陆微是她的旧识,是她的友人,她的出现,把她带回到她曾经的时光,属于她快乐的时光,曾经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静姝一时恍恍惚惚,连王元昱都看出异端来,宴席上,在她不小心打翻几上茶盅时,被王元昱呵斥,“退下。”
“大将军身边奴婢伺侯不周,你去好好伺侯大将军。”一旁的虞家郎君吩咐身后的一美婢,美婢听令便来到王元昱身侧,为王元昱倒酒。
王元昱看了美婢一眼,“胡人?”
虞家郎君笑道,“正是,北方来的,前些日刚买回,善舞,善吹啸,不比宋袆差。”
众人皆笑了起来,明白这话中隐晦之意,有美婢做伴,自然不需要笨手笨脚的静姝了,于是她退出了宴厅。
外面风光正好,阳光暖洋洋的透过树叶的斜缝洒下五彩斑斓的光影,静姝站在回廊下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杜鹃花的味道,让她终是不能做到波澜不惊,她回头看了看宴厅,众人推杯换盏,相饮甚欢,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于是她朝女宾宴厅走去。
男女分开而食,女宾宴厅也传来阵阵笑声,静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未见陆微的身影,怕会引来怀疑,静姝只得离开,院中也有一些离席的女郎在散步,在聊天,或许陆微就在此,静姝一路张望,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要找陆微,找到她又能如何呢?她能上前相认吗?
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让她认出了自己。
静姝终是长叹一声,缓缓停下了脚步,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耳边传来女郎的谈话声,她听到有人在谈及王元昱。
“大将军真是玉树兰芝一般的人物。”
“听闻他丹青甚好,仅次于道林大师,若能得一幅佳作就太好了,对了,谢七娘,你家四郎不是与其交好吗?可有大将军的丹青?”一位红衣女郎问来。
那位谢七娘笑道,“应该有,不过四哥哥不在家,我也不好去他的书房,不如你直接去将军府讨得便是,对了,大将军也收藏了各朝名画,皆是孤本,届时帮我也讨一幅来。”
谢七娘打趣,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你们听说了吗?王丞相要为大将军选一门婚事呢?”一位黄衣女郎问道。
“真的?”谢七娘惊讶。
众女凑近了说话,个个眼睛睁得极大,“是哪家娘子?”
“像是陆家。”黄衣女郎回答。
“陆家?陆客曹的那个呆妹妹?”红衣女郎不屑。
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一个病秧子,倒是为难了大将军。”黄衣女郎似为王元昱不值。
“可真是便宜她了,怪不得适才见她可是高兴得很呢。”红衣女郎语气酸楚,“若不是南顿王谋反,这件婚事能轮得了她吗?”
“嘘......”黄衣女郎赶紧捂住红衣女郎的嘴,“此事不可提及。走,我们去那边看花吧。”几个女郎又相继走出凉亭。
静姝听了这些,暗叹一声,对他人而言,王家有权有势,的确是不可拒绝的一门亲事,但陆微是自愿,还是被兄嫂所逼?
她自小父母双亡,又身子羸弱,由长兄长嫂带大,然而,长嫂对她并不好,饮食克扣,也不准她出门,怕她受了风寒,得看病吃药,花了银子,长兄一向不过问家中事,陆微曾写信告诉过她,那时陆家情况还很困难,每一封信都透着她的心酸,她仿佛能看到一个愁容满面的姑娘独坐哀叹,她回信开导,给她讲有趣的事,她与香儿去河边玩水被母亲责骂,她与香儿爬树掏鸟蛋被母亲责骂,她忘记了母亲交给的功课,她告诉她山上的杜鹃花开了,邀她来华亭同赏,这是她们的约定,记得最后一封信,陆微突然说她很开心,她在武昌遇到一个好人,碍于身份,她不敢表白,只能悄悄的看着他,念着他,这是唯一一次她展现了笑容,信中字字透露着她的欢喜,她仿佛能看到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着花儿发呆,对着铜镜独笑......在武昌......莫非她心系的那人就是王元昱?
静姝心下一惊,转身离去。
却不知她走之后,假山下转出两个人来,正是陆微与她的丫头。
“女郎,她们太过份了,竟如此说女郎。”那丫头十四,五岁,梳着双髻一幅为主子打报不平的样子,到是陆微没有什么不悦,她来到凉亭,靠着柱子坐在了木凳上,“她们并没有说错什么。”
“女郎的病早好了,那里不配嫁给大将军?”
陆微神色恹恹,与适才见曹氏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她懒懒的看着花丛中追逐的一对彩蝶,幽幽道,“我到是希望,我的病没有好。”
“女郎?”丫头跪坐在她面前,十分担心,小心问来,“女郎是不愿意嫁给大将军吗?”
陆微苦涩一笑,心中万般愁虑,她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话,而是缓缓念道,“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丫头听不懂,蹙着眉细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劝慰道,“都说大将军玉树兰芝,以后一定会对女郎好的。”
陆微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
静姝心事重重,为了平复心情,她在外晃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宴厅,谁知王元昱己经离席,却不知去了何处,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