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军帐中来回踱步的人换成了冯双礼。焦虑和彷徨尽写在他的脸上。
自己有心算无心,率领主力部队突袭沙定洲的大营,原以为是稳操胜券,可以活捉匪酋的。万没料到,大军杀至,沙定洲那老贼却恍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冯双礼窝火、沮丧且怀着深深地自责。
这是自己最崇敬的李定国将军第一次交给自己如此轻松且又艰巨的任务,没想到结果却差强人意,未收全功。他现在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外面进行地毯式搜索地兵士们,盼望他们能俘获沙定洲,哪怕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也好。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怀着兴奋地表情快步跑来,大声说:“冯将军,我大军夺下沙军营寨,贼众军心大乱,已做鸟兽散,溃退而去了!李将军命你即刻开拔,赶往楚雄城。”
冯双礼双眉一扬,叫道:“可是,沙定洲怎么办?”
士卒想了想,答道:“军令如山,将军照做就是,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议吧。”
冯双礼叹了一口气,用颇为沮丧地语气说:“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他率领余下部众飞快地向楚雄城而去。
楚雄城的城门大开,城上城下的明军士卒各个手持火把,将四周照得透亮。守在城门边的是顶盔掼甲、骑着黑鬃马的李大挚。他的神情略显疲惫,一脸失落地情绪难以掩饰,胯下骏马粗重地呼吸着,硕大的鼻孔中呼出两道白色地气柱,看上去威风凛凛。
李定国也骑着缴获的马缓缓而来,正好与李大挚打了个照面。李大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地笑容,说:“阁下就是大西军张献忠的义子之一,李定国将军了吧?”
李定国颔首微笑,道:“正是。义父临终时还向我们兄弟四人表达忏悔之意,望我们能共扶明室,将满洲鞑子逐出中原去。”
“哼!”李大挚冷笑了一声,说:“将军远道而来,为我们解了大困,我李大挚先代黔国公谢过。不过我大明有规矩,武将不得佩剑上殿。”
“怎么?你还想缴我们的械?”一名副将上前怒喝道。
李定国将他一拦,陪着笑说:“朝廷有法度,我等自当遵从。来来来,咱们都把兵刃上缴了。”
李大挚得意地一笑,又说:“咱们楚雄是座小城,只怕容不下李将军麾下的部众。恐怕弟兄们得委屈委屈,先在城外扎营。李将军一人随我进去便好了。”
那副将闻言更是盛怒,正要出声抗辩,李定国又拦着他说:“不可鲁莽。城里的毕竟是黔国公。”
“去他妈的什么黔国公,要是没咱们出兵,黔国公也变成龟公了!”这副将扯着嗓子大声嚷着。
李大挚立即变了脸色,一指这副将怒道:“口不择言,你乱说什么!”
李大挚身后的明军迅速涌了上来,各个刀出鞘、弓上弦,立即切换成了战备模式。
李定国也是一惊,“啪”地一鞭子抽在这副将的身上。副将受痛,从马上摔了下来,但吭也没吭一声。
李定国面色涨红,训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以前咱们在山沟里乱说乱讲本将军还可宽宥,如今当着黔国公的面,要再敢多说半句不敬之语,小心你的脑袋!”
李大挚见那副将被一鞭子抽下马来,却也一声不吭,不禁暗佩李定国的治军之严,一腔怒火竟也泄于无形了。
“你们就在城外等着,没有命令不得擅动!”李定国吩咐了一句,才转头望向李大挚,淡然笑道:“我的下属们都是些粗人,有辱圣听,罪过罪过。”
李大挚微微一笑,说:“李将军请进吧。”
于是,李定国和李大挚并马进了楚雄城。李定国放眼一望,城内的明军士卒早已列与街道两侧,手持火把照明,且都威风凛凛,宛若天神。李定国见了也大是钦佩。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座二层小楼面前。这小楼精致素雅,但看上去有点小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贵公子的居所。
李大挚叹息道:“黔国公移驻楚雄以来,便在此楼中栖身。唉,小是小了些,但总好过露宿街头吧。”
李定国也感慨地点了点头,说:“云南之乱恰似我大明之乱。国家到了这副田地,有瓦遮头便是好的。”
李大挚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他和李定国翻身下马,一同步入了小楼中。
步入小楼时,李定国忽然有些紧张了。毕竟,他要见的是地位尊崇的黔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强抑紧张的内心,不觉间微微低下了头。
在李大挚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大厅中央,巡目一望,正望见桌前的一个年轻人。这人足蹬金边小朝靴、身穿云罗绫锦缎。而他衣服上的龙形花饰更能彰显其与众不同的地位。
“臣李定国叩见黔国公。”李大挚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就先人一步跪下去磕头了。
沐天波急忙起身将他扶住,说:“李将军解我之困,该是我向将军拜谢大恩才是。”
沐天波的声音饱满悦耳,极具年轻的活力。李定国轻轻抬眼将他一瞧,果然是个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年轻人。就这匆匆一瞥,他又慌张似的低下头去,说:“臣既已决心归顺,来救驾便是应有之义,不敢居功。”
沐天波含笑点了点头,踱步说道:“云南的人都叫我小公爷,以后你也这么叫吧,不用一口一个‘黔国公’的,听着怪生分。”
“是。”李定国躬身道。
“李将军一路劳苦,快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