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海呀!圆海!”马士英人还未到,声却先闻。屋子里的阮大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圆海呀!徐枫回京了,这会儿正在宫里述职呢!”
阮大铖正在桌前剥着炒栗子的壳,伸手指了指紧闭着的门,说:“去,让他别在外面喊了。”
“是。”老管家正要开门出去,马士英却抢先“哐当”地一声将门推开,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对自己的失礼似乎毫无所觉。老管家不悦地望了他一眼,才又去将门紧紧地关住了。
“圆海!事情可不妙了!你……你怎么还有闲心吃炒栗子呀!”马士英一脸地焦急,快步走过来说:“徐枫回京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阮大铖没有抬头,一边剥着栗子壳一边说:“徐枫本就是短差,他回京面圣有什么奇怪?”
马士英眼睛一瞪,说:“你之前不是说等他把事情办砸了,咱们好找东林党的晦气吗?可他现在办砸了吗?”
阮大铖将手中的栗子壳揽了揽,装回到原本盛栗子的纸袋中,然后才抬起头来望着马士英,反问:“那他如今办成了吗?”
“什么意思?”马士英有些不明就里。
阮大铖呵呵一笑,道:“是我小瞧了徐枫了。他下的决心要比我想象中的大。哼!他杀了我的人,去推行什么‘数目字管理’,还怂恿复社的学生来挟制官长。只此一条,就够得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马士英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复社的那帮学生胆子也忒大了,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又坐下来,问道:“圆海,你可有对策?”
阮大铖不慌不忙,笑着问了一句:“瑶草以为,下一步该当如何呢?”
“罗织罪名,将徐枫抓了!”马士英直抒胸臆。
阮大铖摇了摇头,说:“不妥。”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火筷子在脚边的炭盆中翻了翻,然后又吩咐老管家:“再去加点炭来。”
阮大铖气定神闲,好像就没把徐枫当回事,只目送着老管家将炭盆端走。马士英瞧在眼里,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他嘿嘿一笑,说:“圆海,我知道你有主意。我是武夫出身,不比你这舞文弄墨的。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咱们好一起参详参详。”
“参详?”阮大铖笑着说:“徐枫这枚棋子不可弃。咱们要想办法将他拉拢过来,为我所用。他来对付东林党可比咱们管用。”
马士英皱了皱眉,两只手紧紧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不语。他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这沉默的神情写满了疑虑。阮大铖看出了他的意思,却没有说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管家端着更加火热地炭盆走了来,那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令马士英脸部的毛孔都舒张了开来。
“圆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徐枫显然是偏向东林党的。”马士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那帮东林竖子,全是硬骨头!杨涟、左光斗还有扬州的史可法,哪个是肯轻易罢手的?现在徐枫羽翼未成,咱们对付他尚且容易。日后若是将他养肥了,只怕会苦了你我呀!”
“瑶草你还记不记得,这徐枫是打哪来的?”阮大铖正色问道。
“不就是从武昌……”马士英话说到这儿就止住了。对呀,武昌可是左良玉的地盘。这个徐枫是左良玉的人呀!
阮大铖森然一笑,道:“罗织徐枫的罪名是不难,但抓了他之后,左良玉会怎么想?瑶草你可别忘了,左良玉麾下可有八十万精锐之师。一旦左军反叛,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你能担保咱们不会成为晁错第二吗?”
在阮大铖凌厉地目光地注视下,马士英心头一震,脊梁骨都是阵阵发凉。
马士英虽然是武将,但走的也是科举正途。当年汉景帝的智囊晁错力主削藩而逼得七国造反,最终自己也落得一个腰斩处死的结局。
见马士英神色凄然,阮大铖又笑着说起了典:“汉景帝时七国反叛,朝廷尚有周亚夫可以独当一面。而如今,咱们的周亚夫又在哪里呢?”
马士英急忙说道:“史可法可为之!”
“史可法与左良玉同属东林,本就声气相通。他会帮咱们?”阮大铖不屑地笑了一声,继续说:“况且史可法困守扬州孤城,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又如何去对抗左良玉?”
“那咱们还有江北的四镇总兵呢!”马士英急急地说。
阮大铖的脸色有些阴沉了。“瑶草你不要打江北四镇的主意。若是撤了江防,满清随时都有南下的可能。”
马士英提出的建议都被阮大铖驳斥了。这让他愈加的烦躁和窝火。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来在阮大铖面前来回地踱着步子。阮大铖倒也不急,只是这么坐着,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马士英的话里明显带了几分怨气。
阮大铖抬头将他一瞄,反问道:“瑶草一定要除掉徐枫吗?”
“对!”马士英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个字,然后又是一阵徘徊,忽又站住脚步说:“原本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谁知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徐枫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咱们面前。他在苏州搞得什么‘数目字管理’好像也很有声色。圆海,我可听说了,已经有苏州的百姓管他叫‘徐青天’了。哼!现在不除他,日后必然会骑在咱们的头上!”
阮大铖面罩寒霜,幽幽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