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夜后,已经消失了十余日的裴重熙终于再度出现在人前。长安城里的流言也变成了真的,这位惊才绝艳的中书令如今竟然成了残疾,实在叫人惋惜。
当然朝臣们更关心的是,今上和大殿下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那夜大殿下和裴中书为何会去刑部大牢,只知道人救出阑ぴ诨持小?梢勒漳壳扒樾卫纯矗大殿下对此毫无表示,甚至没有向陛下请旨嘉奖裴中书,这就有几分耐人寻味。
朝中甚至开始有流言,大殿下桓儇有意向陛下请旨赐婚。说是因为感激裴中书舍身相护之情,因此落得这般境地,她心生愧疚故而打算以身相许。不过要说起来这二人十几年情谊摆在那,如今就算桓儇请旨赐婚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左右就当府中多养一口人罢了。
但是议论归议论,可没谁敢当面去提这茬。毕竟自那之后桓儇和裴重熙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政事堂或者是中书省的公房里,然后再一块回去。流言仿佛已经定格在他们身上。
在政事堂第三次议会后,桓儇和裴重熙却双双搬出了宫。据好事者称裴重熙已经搬进了公主府。
此时放晴了不过两日的长安城,又开始下起雨来。
已经搬进公主府的裴重熙,除了在必要时候回去中书省公房。其他时候都是由桓儇带回中书省公文给他批阅。
白日桓儇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三省忙碌,一直到深夜才回来。除了孙南祯会每天按时来诊脉施针外,无所事事的裴重熙,开始喜欢沉着一张脸坐在窗口听雨。
负责院内洒扫的婢女在路过窗口时,总会被那双冷锐的凤眸吓一跳,那眼中仿佛沁了霜雪一般,叫人遍体生寒不敢直视。有些大胆的则忍不住在远处偷偷打量一会,毕竟眼前这人当初可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权臣,如今却像丢了魂一般的颓废,再无半点神采飞扬。
雨幕下腾起的水雾笼在窗前的花木上,雨水顺着瓦檐上的沟壑连结成一道雨帘。
窗口突然出现一人,对着裴重熙毕恭毕敬地唤道:“主子。”
“钧天。”裴重熙扬眼望向来人,语气微冷,“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流了线索下来。”说完钧天看着裴重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手指抚过窗柩,裴重熙语气里毫无情绪起伏。
“属下斗胆。您这样做真的值得么?您难道就不担心大殿下知道真相会更加生气么?”
听着钧天的问题,裴重熙皱眉。移目看向搁在一旁案上的熏炉,缭缭虚烟浮于其上,呼吸间隐有暗香浮动。
“有些事情和值得无关。”裴重熙扬唇轻笑,“只要再无能够威胁她,我这点牺牲算得上什么。她天生就该坐上那个位置。”
他并不在意让人知道他与桓儇关系甚佳,感情甚笃。左右软肋藏了这么多年,也到了可以暴露的时候。从前手中无权无势,自然得藏好软肋,而现在不一样了,再无人可以拿他做棋。但是他仍旧害怕梦中所见,害怕那句你来迟一步。所以他要把刀刃引到自己身上,换她去往万人之上。
人活一世,总要取舍。至于不同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他并不关心。
“属下以为或许长安内的流言可以变成真的。”
“我不会困她于后宅,她亦不会困我于身侧。她知道我有我的骄傲。”说完裴重熙低头看着腕上紫檀佛珠,眼中满意温柔。
忽闻院外有脚步声传来,主仆二人当下止住话音。钧天侧身退到了一旁。
“钧天来了?朱天没同你快来么?”桓儇一面问着,一面解下蓑衣走到窗边,笑盈盈看着裴重熙,“以前怎不知你喜欢听雨。”
两声询问入耳,钧天看看裴重熙。见他点头这才躬身道:“回禀大殿下,朱天外出办事。属下已经将主子的事情告知于他,他今晚回过来一趟。”
“那便好。”桓儇止步在窗边,伸手将一物递到裴重熙眼前。
玉指纤细白皙,一株并蒂莲夹在指间。其上占着雨水,正散发出一阵清香。
“今早内侍省派人来报说是太液池里的并蒂莲开了好几株,我便自个操舟去摘了。”隔着窗户将并蒂莲递到裴重熙眼前,桓儇语气呷笑。
看着眼前那株并蒂莲,裴重熙伸手握住并蒂莲的根茎,喟然长叹。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桓儇时,她怀里抱了株牡丹被徐姑姑牵着,趾高气昂地同裴重锦那些人说她封号晋阳。他呆呆傻傻地看着她,而她却对自己扬起明媚笑容,如同春日里的煦色韶光一般给困于黑暗泥沼中的他,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和光亮。也因这一点将他从泥沼拉了出来。
一旁的钧天已经非常识趣地退下。
见他接过并蒂莲,桓儇睇目四周后十分自然地迈过矮窗进了屋内。进来的同时,顺便掩上了窗户。
“小心着凉。”桓儇皱眉看着他,旋即推动轮椅将他挪到避风的地方,“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见裴济和他们,他们似乎想见你。我让徐姑姑暂时把他们带进了前厅侯着,要不要见他们随你。”
“见吧。我有意把裴家交给裴重慧,让他担着裴家也不错。”
“他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再说......”顿了顿,桓儇眼中浮起疑惑,“我觉得他未必能够压住裴重锦和裴家其他人,我担心他日裴家会对你不理。”
自打认识裴重熙以后,她就见惯了裴家墙头草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