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包产到户了,再没有原来生产队小队长领着集体劳作的大场面了,可特木尔的带头意识却没有被消磨。生产小队“没了”,变成了“村民小组”,他便在村里担任治保主任,负责村里的治安工作。当然,他的“小队长”便顺延成为“小组长”,因为人们愿意称村民小组为“社”,他的官称就成了“社长”。随着农村生产责任制改革的推行,“社”的组织功能越来越弱化了,没有人追究特木尔到底还是不是这个“官儿”了。
特木尔依然习惯于到各个地块儿走走看看,习惯于“管管闲事”。
看到只比自己小两岁的韩黑虎干活儿毛手毛脚,就忍不住训了他两句。大意无非就是年轻人要好好干之类的话,又嘱咐他不能像懒蛋子、二流子似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特木尔摆起了“官儿”架子。
韩黑虎是个火爆脾气,杵到自己肺管子的话当然不愿意听了,把手里的锄头一扔,说:去你屁老丫子的吧!自己家的地,我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就算把苗都铲喽、把草都留上,和你有一毛钱儿关系吗?你以为你是谁啊?家雀儿落在房梁上——鸟儿不大,架儿倒不小!
“你——韩黑虎,你是不是又要犯浑了?”
“特木尔同志,老铁同志,你啊,现在已经不是生产队的小队长了。别在我面前摆官儿派、装大尾巴狼,我姓韩的不吃那一套!”韩黑虎的“虎劲儿”上来了,不管你是谁,何况面对的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小的“原小队长”。
特木尔生气了,说:就算不是小队长,我还是第一村民小组——就是一社的社长呢。不是一社的社长,我还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呢!看见不对的,我就要管!就算地分给你家了,那也是国家的土地,绝对不允许乱糊弄、瞎祸害,必须好好种!
韩黑虎嘻嘻一笑,说:好好种?行啊,你帮我侍弄吧,我想看看怎么才是好好种!少装屁老丫子!
“韩黑虎,你就蒸不熟煮不烂的一块滚刀肉,而且还是臭的!”
“特木尔,你就是刀剁不开、碾子轧不扁的拧头筋,而且——而且还是筋头巴脑儿……”
韩黑虎有点儿递不上的“知识”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黑虎啊黑虎,你小子就是欠收拾!别说你了,当初你爸在我手下干活儿的时候,干不好我照样训他!”特木尔气呼呼地又摆出了老资格。
…………
特木尔没有丝毫的夸张和吹牛,他在第一生产队当小队长那会儿,正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时,一心要把工作干好,并且为人直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甚至是说一不二。特别是对不太玩活儿的社员会毫不客气地进行严肃批评,不太顾及情面。因此便遭到个别人的记恨,这里面就包括韩黑龙、韩黑虎的爸爸韩大胆儿。特木尔行的端走的正,一般人拿他没办法。
正因特木尔正直无私,白哈达才特别欣赏他、器重他,有意多锻炼他。
那一年的开春儿,特木尔所带领的生产队劳动力负责往地里送粪肥。韩大胆儿几个人在装车时打打闹闹,把套车的马整惊了,顺着横垄地就开跑。车厢板儿颠掉了,车上的粪肥撒得到处都是。
刚开始时,韩大胆儿几人还乐呢,觉得好玩儿。后来一想不行啊,要是翻了车、折了马腿、毁了工具啥的,那得赔啊。韩大胆儿的胆子再大,可兜儿比脸干净,拿什么赔?几个家伙知道害怕了,赶紧追过去。横垄地走车,那是一步一个坎儿,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韩大胆儿加速,紧倒腾几大步蹿上去拉住了马的缰绳,马车在原地又转了两圈儿,套车的马才停了下来。其他人陆续跟了上来,猫着腰只顾大口喘气。
韩大胆儿拉起马车的“闸”,终于可以腾出空儿四下里望了望,是怕让特木尔看到,好在附近没有别人。
大家都缓过气来,韩大胆儿警告说:刚才的事儿谁都别往外说,嘴都给我严实点儿。如果让特木尔那个虎小子知道,我得挨训,你们都跟着完蛋。记住了吗?
众人有气没力地说:记住了。
韩大胆儿:快去把车厢板儿都找回来。对了,把撒的粪赶紧四下扬一扬,千万别让他看出来痕迹。记住喽,别往外说啊!
尽管韩大胆儿几个人是千瞒万瞒,事情还是被特木尔知道了。他是每天例行检查时,发现有架马车的车厢板儿裂了,而且还是新茬口儿。经过秘密调查,从别的生产队目击社员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特木尔当时就火冒**丈,把韩大胆儿几个人叫来,就是狠狠地一顿训:如果地里有坑或者水冲的沟,万一马失前蹄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不是往地里跑,要是顺着路跑轧着人怎么办?万一……
开始不有些担心,如今事情败露了,韩大胆儿就不怕了。他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地嘟囔一句:哪有那么多的万一?
特木尔提高了声调:韩大——叔,你可别嘴硬,要不是看在你跑过去拉住马缰绳的份儿上,我一定要扣你工分!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明天早起一个钟头上工,算是补偿。我看谁不来?不来第二天就早两个钟头,再不来就罚他半夜起来,不然工分全扣!还管不了你们?那我这个生产队长就白当了!
几个人都没了脾气,特木尔是小队长有权啊,再说,自己有错在先,还有啥好辩解的?
特木尔暗下决心:我就不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