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青山没有前往月牙河大队,而是到叔伯大哥鲍金山那儿躲了起来,天黑透了才回到家。饭都没吃就钻进自己屋里,倒头就睡。然而,他根本睡不着,心里装的全是乱麻啊,而且都是一串又一串结不开的疙瘩。
唐玉春听到儿子那屋开门声响,到门口儿偷眼一看发现是青山回来了。她心里暗暗高兴,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回来了。
“图雅,你过去问问你哥,看他吃饭了没有。”
唐玉春之所以让女儿去,主要是为了缓和兄妹俩的紧张关系。乌兰图雅并不领情,她还在生气呢,一撅嘴,说:妈,我才不去呢。爱吃不吃,不吃是他不饿!省一顿是一顿。
“唉——我和你爸上辈子真的作孽了?要不咋会生出你们这两个犟种!”
唐玉春说完,只好自己又趿拉着鞋到了儿子的屋里。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怎么问人家就是不吭声。把她气得就骂上了:鲍青山,你哑巴啦?不吃更好,省下粮食了!
鲍青山还是不答话。
“看谁饿,饿死都省心了!”唐玉春一摔门,走了!
鲍青山躺在自己的小屋开始“烙上了饼”,翻过来、调过景……
…………
有人被“击毙”,在小小的村庄里绝对是原子弹爆炸级的新闻。
霎时间,月牙河大队里关于韩黑龙的猜测之声四起。“长舌妇”们终于有了重量级的谈资,于是,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亏得天太冷人员流动性差,要不然,指不定传出什么花样呢。
韩黑龙“事件”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安七十七想弄明白,包巴音同样是这种急切的心情。
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出于关心。毕竟是月牙河屯子里眼瞅着长大的、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啊。当然,实打实地讲,安七十七和包巴音对这个韩黑龙确实没什么好印象,认为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混子。包括对他的爸爸韩大胆儿,平时往往是敬而远之。安、包两人的态度,代表了月牙河大队百分之八十以上人的想法。
据说,韩黑龙的爷爷、韩大胆儿的爸爸,在解放前曾经当过“胡子”,就是打家又劫舍、劫富不济贫的土匪。于是乎,韩家“祖传”下来的“匪性”难改,用月牙河人的话说,就是——“生性”得很。
然而,韩家人并不自卑,却以此为荣。特别是少辈儿的韩黑龙、韩黑虎,盲目崇拜着没有见过面的爷爷,甚至把他等同于水泊梁山的好汉,有时还狂想:如果我爷爷还活着,领着我们哥们儿占山为王大干一场,还至于受这个穷?
韩大胆儿确实胆大包天,在屯子里行事一向不顾及他人感受。只是这些年韩大胆儿身体有了病,收敛了许多。
在月牙河大队主动老韩家交往的人不多,就连韩大胆儿媳妇童雨婉的娘家人,互相间走动得都不勤,亲情淡得很。朝黑龙、韩黑虎看不上三个舅舅,童为山、童为思、童为奇这三位舅舅更不待见这两个“龙虎”外甥。
包巴音不愿意和大多数人不喜欢的韩家扯上关系,又想把事儿整明白,所以,他没有去韩家直接问,而是选择在外围打听。
…………
第二天,送走了鲍石头,包巴音闲不住又去到街上捡粪了。路过安家时,他把筐和粪叉子放在院外的木大门旁边,然后走了进去。
包巴音和安七十七是从小在月牙河里光屁股长大的娃娃,关系很好,有啥心里话都愿意互相唠一唠,两家走动很近。其其格总和包代小在一块儿腻着,后来有传言说老安家的其其格相中老包家的牧仁了,其其格这才逐渐疏远了包家,没特殊情况不往包家去了。
安七十七把包巴音让进屋,问:鲍石头大哥走了?
“走了。我想留他再多住一宿,这老兄说啥都不干。”
“可能是家里牧点上的活儿着急吧。不像咱们农村,一到冬天就猫着了,大队和生产队要是不组织集体出工,就没啥可干的。就算有活计也伸不出手,冻得跟猫咬的似的。”安七十七停顿了一下,又说,“牧仁是啥态度?”
包巴音拿下烟口袋,开始装着旱烟,说:这小子,比我还闷。没说出个子午卯酉,看那个意思是没啥说道儿。
莎林娜在一旁问:巴音大哥,你家牧仁和老鲍家的——是叫乌兰图雅吧?那订的算是娃娃亲了吧?
包巴音点着了烟袋,说:算吧,这都十多年的事儿了。一转眼啊,孩子们啊都长大了,要成亲了。日子不扛混啊。
“就是啊。你看我们家,其其格一晃儿都成大姑娘了,该张罗找婆家啦……”莎林娜说道。
“妈——你咋又扯上我啦——”其其格脸红了,不好深埋怨妈妈,起身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这孩子,一说这事儿就急眼。”
包巴音:其其格还小呢,不着急。
莎林娜:可不小喽。现在都十七岁了,眼瞅着过年就十八了。要说结婚早些那是情有可原,但对象总该订下了吧?要不然,好小伙都让人挑走啦。
安七十七瞪了莎林娜一眼,说:你是操心过早啦。闲的!
包巴音苦笑一下,说:我家代小都二十二了,我和吉雅还不着急呢,你们这个才十七八岁,确实早着呢。
莎林娜突然往前凑了凑,说:巴音大哥,我发现常上你们家来的那个鲍青山,和代小关系不一般……
“快去沏杯水去,我和大哥唠正经嗑儿呢,你总瞎掺和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