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认作为母亲,她是了解陈元沣的,但有时候却又不了解。
母子间似有似无的疏离也让她管不了那许多,只能嘱咐小饺子伺候好他,便带人离开。
她虽是太后,但寡居深宫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来鸣鸾宫。
当年轻云夫人得宠的时候她才入宫,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不过是最末等的才人,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轻云夫人如何国色天香,又如何专房专宠。
她那时候站在自己院中,远远看着鸣鸾宫的方向那叫一个艳羡。
每每孤枕而眠的时候也曾幻想过,等她见了皇上是否也会得到同样的宠爱?
也会赐居后宫最奢华开阔的殿宇?每日赏赐如流水一般汇入?
也会舞姬乐伶鼓瑟鸣之?也能以贪睡为由不去给皇后请安?
可以吗?
但事实证明不可以,偌大一个后宫,佳丽三千,只有那一个轻云夫人。
所以轻云夫人死后,鸣鸾宫也随着她这个人一起死去。
先帝虽也依旧宠幸旁人,生儿育女,但却就此封锁了鸣鸾宫,就好像封锁了他的心房,再无一人可以入主其中。
姜太后由福喜搀着,小心翼翼迈过门槛,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修缮一新的殿宇高台沐浴着水样的月色,清泠秀美,和康宁宫不同。
连带廊下的宫灯,都曼妙摇曳,柔光莹莹。
想来,这便是被宠爱的姿态。
陆初容却没有身为宠妃的自觉,她此刻正如临大敌的看着站在床前的皇帝陛下。
鸣鸾宫寝殿的床榻比惠春苑大的多,她一人躺下的时候放下帐幔好像躺在一所小房子里。
此刻细雨撩起薄纱的蚊帐,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坐了起来,因动作太快扯的腰腹一阵抽痛,脸色微微扭曲。
陈元沣俯首看她,灯烛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英俊的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疲色。
“饿吗?朕饿了。”
“我就,还好……”她刚张口,又似想到了什么,赶紧改口道:“小双子!去,传膳来,要好酒!”
“不必要酒了,朕先去沐浴。”
“啊?”陆初容一惊。
小双子也是一惊,没想到皇上要在此留宿,忙奔着外头传话去。
陆初容眼看着小饺子要伺候他去汤池沐浴,没错,她如今也有自己的汤池了,就在寝殿后头,黑曜石所砌,宽阔精巧。
她有些着急:“陛下,臣妾还在禁足呢!”
一国之君没搭理他,夏日衣衫单薄,脱了外裳就只剩中衣,隔着丝织的缎子,隐约能看到他挺拔的身段和结实的肌理。
“而且!而且臣妾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侍寝!”
陈元沣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后头汤池去了。
陆初容赶忙对风雨二人组使眼色:“还不去伺候着!”
那两人面色一喜,忙不迭跟了上去。
小双子从外头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压低声音道:“奴才换两个人去伺候陛下?”
“不用不用,”陆初容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怕皇上看上这二人,若是看上了最好,今天就省去她侍寝的麻烦。
“别人笨手笨脚的,也伺候不好。”
小双子欲言又止,见她都不介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陈元沣沐浴回来,只披着一件单衣,头发尚还湿着,
他坐在外间竹榻上,跟陆初容只隔着一道珠帘。
鸣鸾宫虽离御膳房有些距离,但美味佳肴依旧冒着热气上桌,菜色清淡,色香味俱佳。
一国之君在桌前坐了,招呼陆初容道:“爱妃不吃吗?”
“我,没什么胃口……”
确实没胃口,虽然现在肚子没那么疼了,但想必真如太医所说,她消受不了太多的牛乳,还是有那么一点想吐。
陈元沣便不客气起来,翠风一旁给他打着扇子,细雨在后头用巾帕给他擦拭发上的水渍。
小饺子细细布菜,时不时以余光瞥向那貌美如花的风雨二人组,反倒把两个姑娘看的一脸娇羞。
用了晚膳,御书房的内监将奏折送了来,男人便坐在外间的竹榻上,就着琉璃灯批阅奏折。
在看到奏折中间夹着的密信,他顿了一顿,也不避讳陆初容,将那密信打开。
陆初容在床上坐了会,肚子好些了,便有些百无聊赖,看他铁了心要在这睡,便开始琢磨该怎么哄这人喝酒。
“陛下,臣妾今日吃的冰镇酥酪真的很好吃。”
“嗯。”男人应了一声,没搭理她。
陆九揉着薄薄的丝被,暗自琢磨,不知那酥酪里的酒酿能不能灌醉陈元沣。
“陛下要不要尝尝?”
男人这才看她一眼道:“是你想吃吧?肚子都疼成那样,还这般不长记性?”
“不是不是,臣妾就是觉得很好吃,便也想让陛下尝尝!”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刻他已就着灯烛烧了密信,随手扔在漱口盅内。
陆初容道:“你烧了什么?”
“信。”
“哦。”
男人从榻上下来,翠风细雨一左一右打开帘子让他进了内室。
床上,陆初容捏紧了丝被仰头看他,苍白的小脸总算有了些许血色,不过也许是帐幔的映衬。
男人干咳一声,燥的厉害,扭头看了一眼寝殿内转着的水风车,吩咐小饺子道:“吩咐再搬冰进来。”
“是……”小饺子有些不太确定道:“陛下要就寝了?”
“嗯。”
“那奴才……”
他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