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于是道:“几位客官是打哪儿来的?”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下。
“西边来的。”孟鸢清道,“出了平靖关。”
“哦,几位是卖药材的吧,还是卖皮草丝绸的。”店家问道。
“都卖。”曲长靖道。
“怪不得呀,你们住得远,又常年往燕猛那儿跑,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店家笑道。
“五品确实不算什么,尤其在京城天子脚下,一根木头倒了砸死十个人,能有六个五品官,三品官都能砸死两。可是呀,人家姓汤!”
你可别说了。孟鸢清心想,再说下去就要出事了。
“人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太子妃娘家。现在皇上病重太子监国,那汤家就是半个太子,回头皇上崩了,太子登基,那汤家就是半个皇帝。”
“你别胡说!”小全子着急道。
“我可没有胡说啊,你们是离得远不知道,我们好歹也算和天下的脚指甲挨个边,这里面弯弯绕绕比你们清楚多了。”
“我问你,那太子身上是不是有一半汤家的血?那汤家是不是一半太子?回头太子登基,那汤家是不是就是一半皇帝?”
道理挺对的。孟鸢清想。
店家看他们只听听说话不动筷子,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于是立马起身让他们吃好喝好。
“你坐下。”凝泽态度强硬。
店家有些起疑,叶苍山立马把店家按下来道:“是这样,我们的小公子这次来是进京考功名的,你多说说,回头我们公子中状元做官,也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真得给你们好好说说。”店家又给他们倒茶,“那这两位是你的。”
“姐姐姐夫。”凝泽道。
“长得还挺像,都是人中龙凤的样。”店家笑道,“客官您慢慢吃,听我慢慢跟你说道。”
凝泽从身上摸出一个银角子给店家,这是他平日玩的,他出来的时候往荷包里放了些。
“哎呦,多谢小公子,小公子日后必定高中状元。”店家笑道。
“你快说就是。”凝泽道。
店家又叹一声,看向曲长靖和孟鸢清:“小公子不懂,这二位大人总懂些吧。你们既然送小公子进京读书考功名,想来也是生意做发达了,荷包充足了,才敢走这一遭的。”
“怎么,考功名还要荷包充足吗?”凝泽道,“科举不是交笔墨钱就好了吗?”
“科举是交笔墨钱就好了,可是考完之后呢?你不备礼送人,人家能重用你?给你好差事?把你晾个三年五载,然后让你做一个几两银子的苦差,你这辈子的书可就白读了!”店家对此痛心疾首。
“我儿子就这样,好不容易考出点名堂,可是有什么用?没钱送礼、没钱通关系,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是只能做个教书先生,将来生了小子,也是这样。就是把书读烂了,没钱通融关系,也做不成官。就是做成了官,也是倒贴钱的苦官。”
店家越说越恼火,越伤心,看着这间饭馆:“我就指望这间饭馆能赚些银子,将来我孙子能过个好日子。”
“继续说。”凝泽声音有些发抖,他的手也颤抖了,怎么也掏不出银子来。
“鸢清姐姐。”凝泽放弃了,喊了孟鸢清的名字。
曲长靖没有动作,他的手被孟鸢清摁住了。
“你要干什么。”曲长靖低声询问。
孟鸢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个店家再说下去,那之后肯定会发生特别严重的事情。
凝泽看了周围一眼,好像没人愿意掏银子给店家。
“还能说什么呢?这世道就这样。”店家叹气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能做什么?”
虎儿掏出银子,他就坐凝泽外头,于是一下子就把银子给了店家。
“这、这……”店家装傻。
“这是我同窗。”凝泽道。
店家收下银子连忙噢噢:“公子还想听什么?”
“全部,送礼给谁?总不能谁都送吧。”凝泽道。
“还能送给谁?送给汤家啊。”店家道。
“汤家人多着呢,哪个汤家。”凝泽道。
“能送给哪个汤家就送给哪个汤家。”店家道,“你以为这皇后娘家的大门是你想敲就能敲的?当然是先攀着低的,把这一个讨好了,靠着他引荐,慢慢往上,挨个送一遍礼,总能把大礼递到管事的跟前。”
“公子你刚刚说,这汤立程汤大人五品的官算什么?对,搁别人在京城,那五品的官屁都不是,可是他姓汤,那就是个宝。”
“那个封员外就是这样,不停送礼送到汤大人面前,投了眼缘认了干爹,从此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起来。霸占几个姑娘算什么?人家看上你的东西那是给你脸,你得谢恩。”
“你谢恩,他还给你脸,给你银子。你不识抬举,人家就敢把你打得稀巴烂。”
“我跟你说,前些天那封员外就看上了那边一户农户的女儿,不由分说直接抢进府里。那户人家跑去告官,反被冤枉说他拖欠封员外的银子,把他的女儿拿去抵债还不够,还把人家的农田收了,把那家收拾得那叫一个家破人亡。”
“岂有此理!”
“天底下哪有什么理?有的就是钱和权。”店家道。
“你别胡说。”小全子声音颤抖。
“我要胡说,我天大五雷轰。”店家指天发誓,“发财你过来,你说是不是前些天那个田家的女儿被封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