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的话实在太过大胆,可偏偏这样大胆的话才能说中皇帝的心事来。
孟清野自然是廉洁的,他从来不为自己谋求什么,只会收下应得的军饷。
可是他的徒弟——这个最有希望继承他的衣钵的人却在为他打抱不平。
那是不是说明了,其实孟清野的内心也是对自己的待遇有所不满,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呢?
可是他如今已经是大燕威名赫赫的军神,统领着大燕最精锐的燕猛军,他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皇帝不敢往下细想,生怕这个为自己钳制着敌人命门的猛将转过头来扼住自己的咽喉。
乱臣逆贼不可怕。
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才是最可怕的。
“圣上。”韩大人又来了,“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但说无妨。”
“昔日圣上看在太子面上破格任用安乐县主为太傅,如今看来孟太傅确实还算尽职,教导太子也算别出心裁颇具新意。只是安乐县主本就是武将出身,辅佐她教导太子的曲少将军也是武将出身。长此以往,难免让太子重杀戮轻仁爱。此并非我大燕百姓之福。”
韩大人说得头头是道,皇帝立马跟上:“那韩爱卿的意思是换了曲长靖?”
“圣上英明,臣正有此意。”
皇帝却露出犹豫与不舍来:“可是朕看太子很是喜欢他的这两位先生,而且曲长靖也是尽自己所学教导太子,并没出错啊。”
论皇帝的说话之道。
方才皇帝的言语神色分明是在暗暗表达他对曲长靖的不满,几位大臣都是揣摩皇帝的心意才敢开口。
可是这会子皇帝又说什么曲长靖并无错处。
真是坏话都让别人做了,他却清清白白,一心为大燕栋梁着想。
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努力用眼神传达讯息。
皇帝一定是忌惮孟家忌惮孟清野的势力的。
孟鸢清不过一介女流,又顶着县主的身份,将来十有**是要嫁给达官显贵的,到时后虽然算得上强强联合,可到底也是孟府的外人。
若是招赘,那也是挑小门小户的人家,到时候也不足为惧了。
倒是曲长靖,年纪轻轻就立下了战功,旗下有兵,又是禁军统领,又有救太子的功劳在。
日后再接了孟清野的班,凭借他对孟清野那忠心耿耿和崇敬之意来看,当真是不得不防啊。
杜大人想了一想,眼睛一亮。
有了!
“陛下,臣以为往年宁王叛乱,曲长靖虽是奉旨去平定叛乱。可是当年皇上只是下旨命人推举将士领兵,而曲长靖正是孟大将军推荐而来。”杜大人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的。
孙大人问道:“杜大人此话作何解?”
杜大人笑道:“这本没什么的。只是臣看那卷上书写,只看到曲长靖对孟大将军的崇敬敬佩之情,为看到他对大燕的誓死效忠之意。再想到他是受孟大将军举荐之事,一时间分不清曲长靖效忠的究竟是大燕是圣上,还是孟大将军了。”
杜大人说着还特意挑衅地看韩大人一眼。
不就是说话大胆吗?谁不会呀!
韩大人捻胡一笑,笑声中微微投出一点尴尬来:“杜大人这番话说得有些重啊。”
杜大人忍不住悄悄白韩大人一眼。
我说得话重,那你刚刚说得话岂不是泰山压顶了?
切。
“孟大将军誓死效忠大燕,曲长靖衷心于孟将军与衷心于大燕有何区别?”韩大人笑道。
杜大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情这姓韩的嘴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没一句好话呢。
呵呸。
皇帝听韩大人杜大人在那儿夹枪带棒的,他倒是心里受用,面上依旧凝重,转头问刚才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往下说的方大人有何高见。
看了半天戏的方大人已经做好了再次发话的准备,俯身恭敬道:“老臣愚见,少将军今年还很年轻,也没真正领兵打过多少次战,以他的资历来教太子兵法还是太过草率了些。”
方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要把曲长靖给换了,那还是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从皇帝那句“并没出错”来看,皇帝还是想找个更合适更体面的理由撤了曲长靖的职,而不是什么太年轻没有资历这些一听就是唬人的话。
毕竟以年龄为理由说得话,通常都是受封赏之人推脱用得说辞。
让皇帝以这个借口处理曲长靖,未免打了曲长靖和孟清野的脸。
“依臣看,不如外放曲长靖一段时间,让他再多磨砺一番,也可看看曲长靖到底还有多少真才实学。”
皇帝对方大人这个办法颇为满意,便问道:“那方大人觉得,将曲长靖外放去何处最为合适?”
“曲长靖身为武将,若要外放必然是要去杀敌平乱的。”方大人道,“如今西戎已经有孟大将军驻守,便不宜再派曲长靖前去。南诏也已经不足挂齿。”
方大人说着低头想了想:“倒是前几日有蜀地官员来报,说蜀地近日来查获几起私造兵器的案子,规模不小,怕是有心之人在蓄意生事。”
“虽有这样的可能,但也只是猜测而已,目前蜀地并没有什么山贼匪徒作乱的消息。”皇帝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方大人道,“若是圣上有心栽培曲长靖,就是蜀地无恙,若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也可以派他前往。”
皇上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但嘴上说还要再好好想想,便让几位大人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