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不信燕家。”这句话,让燕语迟一直想到深夜,雨不知不觉里停了下来,她随意穿了一件外套,便去了燕家祠堂。
燕家祠堂里,明晃晃的烛火照亮了整个祠堂。
燕语迟跪在了燕父的灵位下,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这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是所有千千万中原人共同的天下,如今陛下收回了虎符,究竟是因为他想重掌兵权,还是不信我燕家了?”燕语迟突然问了一句,回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
她脸上浮现几分苦笑,道,“愿得展功勤,轮力于明君……”
“如今君心不再,纵有千万热血,也难以让吾甘之为这漠北江山抛热血、撒鸿鹄。”
陛下收回了虎符,不管是为何意,但燕语迟始终觉得,这江山早已不再是昨日那个江山了。当初二哥与沈相言竭力相助段钰登基,究竟是对还是错。
四皇子段寅荒废朝政,滥杀无辜,但身为太子殿下的段钰,便是这天下选出来的明君?
她不知道,但为君之道,绝不是在燕家身处流言纷争里,再从其中插上一刀。她自幼长在燕家,父亲教育她的话也大多是要成为一个知恩仇、辨是非的人。
若要收回这兵权,也绝非在这么一个情况下收回虎符,这无疑是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想必陛下心里也是担心着燕家有朝一日会起兵谋反。
巡逻的家丁见她许久未出来,便去禀报给了燕洵。
燕洵忙于政事,又因薛梦凝有孕在身,燕洵便在书房内设了床,见有人来敲门,燕洵便差人开了门。
“何事?”燕洵问。
“大公子,小姐一夜没睡,一直跪在那祠堂里,白日里又淋了雨,我担心……”那下人道。
燕洵闻言,起身便朝那祠堂走去。
让燕语迟始料未及的是,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竟是那个已被诊治为双腿成疾、终身难以站立的燕洵。
“大哥,你……你的腿……”燕语迟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但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兴奋。
她起身,跑过去将燕洵一把抱住,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这双腿一定会治好的!”
“语迟,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腿疾。”燕洵如实相告,又差人守在了门口。
“这些话,父亲让我不到必要关头,绝对不要说给你听,他不愿你参合进来。”燕洵道,“先皇还在时,便曾向父亲讨论过想要收回虎符一事,那时先皇一心想助太子登基,奈何四皇子段寅狼子野心,私自拉拢了一些朝臣,陛下便想收回虎符,将兵权交给段钰,这皇位便也坐稳了。”
“然后呢?”燕语迟有些好奇后来的事,若先皇曾有心收回兵权,为何虎符现在还在燕沈两家,难不成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先皇改变了主意?
“后来漠北出了一件大事,便让陛下收回了这个想法。”燕洵接着说,“沈老将军死了。”
“沈老将军?难道就是沈相言的父亲?”燕语迟有些惊讶。
“没错。”燕洵回答,“当时沈老将军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父亲,又因沈老将军曾扶持先皇登基,此事也就因此搁置了。”
“可是沈老将军的死,与收回虎符一事有何干系?”燕语迟始终不明白,这两件事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因为当时有知情者说,沈老将军的死与陛下的这两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有关。”燕洵道。
“什么!”
“先皇将这些消息全都压了下去,册封沈老夫人为诰命夫人,又提拔沈相言为主将一职,花重金为沈老将军立了一个衣冠冢。”燕洵道。“但只有父亲知道,沈老将军绝不是战死的。”
“杀沈老将军的不会是当时的太子殿下吧!”燕语迟脑子里蹦出了这么一个答案,若是常人,必然会认为是心狠手辣的段寅做的。
但段寅登基,不需要大费周章去杀了朝堂老臣,更何况当时段寅和东洲还没有建立起联系,终日在京中花天酒地,反倒是随燕家征战的太子段钰去过几次东洲。
但段钰为何要杀沈老将军?
燕语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燕洵,迫切地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父亲临终前告诉我,这天下最终还是会归还给段钰。”
这简直就太迷惑了。
“就算陛下会妖术,也不会蛊惑人心,让二哥和沈相言冒死去杀四皇子,扶持他登基吧!”燕语迟道,
“没错。”燕洵道,“似乎冥冥之中就有这么一股力量,让燕沈两家重归旧好,为段氏江山赴汤蹈火。”
今日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燕语迟必然会认为他是中了邪,但此话从燕洵嘴里说出来,反倒让燕语迟不得不信了。
可这说法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恐怕都会怀疑自己的三观。
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似乎真的存在着这么一股神奇的力量。
“语迟,为兄劝你一句,还是辞去那副将一职,远离这些纷争吧。”燕洵此前,在她做任何决定之前,必然都会支持她的。
就算是她所做的决定是错的,是荒谬的,燕洵必然也会站在她身后。
在燕语迟看来,就算是全世界都在否决自己,但大哥燕洵必然会站在她身后,为她加油助威。
正因如此,燕语迟才养成了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灵魂。
她的骨气和英勇,因为大哥对自己的爱,得以支撑她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