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喝茶的时候,荣芷忍不住叫人先熏了半片,香味初现,只觉心中澄空如湖,心神皆宁,仿佛置身冬日深夜,周围是皑皑白雪万籁俱寂,简直要忘了时间。德妃和荣芷相对而坐,渐渐不再说话,都有了些禅意。
待到香饼燃尽,香味慢慢散远了,空气中还有木香悠久,仿佛春回大地,余味悠长。
德妃问她:“香怎么样?”
她甜笑点头:“好闻,母妃,今晚你和我房中都用这个,可好?”
德妃看她这个小闺女,到底还是少女,遇到自己喜欢的也是表现得很直接的:“好,今晚就用上。芷儿,你如此喜欢这香,你来给这个香取个名字吧。”
荣芷思索了一下:“就叫雪中春信吧。”
德妃拉着她的手,称赞道:“好,真是好名字,我们就一起在这雪天等待诩儿的信吧。”
晚间,荣芷沐浴过,绞干了头发,躺在榻上想事情,闻雪便在暖炉中燃了这“雪中春信”给她烘头发。在这悠远的清香中,她渐渐地睡着了,两个大宫女把她小心抬到床上,掖好被子,只留了一盏小角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便退出去,歇在了外间。
长春宫外,一道身影趁着风雪,轻身飞落了进来,恐落下足迹,他并不落在空地上,只轻点了两处灌木,靠近了荣芷寝宫,坐在了窗台上,轻巧一翻,便进到了房中。
纤尘不染地砖上铺着柔软松厚的红莲金线纹地毯,屋内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既暖又悠远。荣芷在这澄净的香氛中安睡,屋里火炉烧的旺旺的。可能是怕她觉得闷,床前的曼莎皎月帘挂了起来,配合着角灯安静的光芒,流光溢彩,暖衾棉被,荣芷露着半张脸,就像天宫仙女一样美好。
沈宪看着她的睡颜不忍叫醒,索性坐在榻前默默看着她。
睡梦中似有所感,半睡半醒之间,荣芷眼眸微张,不防看到一双寒星般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吓得心中一紧,马上就要呼喊,那人却欺身而上,捂住了荣芷的嘴,附耳说:
“是我!”
荣芷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沈宪,嘴巴被捂住了,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那只手马上松开了。
荣芷被吓的有点心惊,还没回过神来,只能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像个小兽般看着沈宪。
沈宪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他用尽量柔和平稳的声音和荣芷说道:“唐突了,白日里不方便来找你,只能深夜前来。我是来告诉你三皇子消息的。”
她坐起身子追问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意识到自己衣衫微敞,头发凌乱,她忙拢了拢被子,等着沈宪的回答。
“芷儿,你听到我的话先别急,三皇子确实受伤了,但是并无性命危险。他右边臂膀中了一箭,这一箭伤到了筋骨,失了好些血,他昏迷了几日,日前已经醒了,因写不了信,找人代笔又恐你们担心,便让人隐瞒了伤势,不想你和德妃娘娘伤心,却不想还是被有心人泄露了。”
荣芷仍是不放心:“我哥哥现在伤势怎么样了,以后右手无碍吧?”
沈宪说:“已经醒过来便无大碍了,接下来好好调养便可康复,有军中最好的医士看护着,你和娘娘都可以放心。”
荣芷知道,她哥哥受伤绝不是这样简单,必然是经过了一场生死大劫,心里有一千个问题想问。
沈宪又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三皇子口述,由我三弟代笔写的,你打开来看看吧。
说完他取了一盏小灯过来,荣芷就着灯火看了起来。此刻她上衣微拢,素手展信,温暖朦胧的一团小光晕将她笼着,又是另一番惹人怜爱的殊色。
沈宪在心里描绘着她的每一处,知道自己是再也走不出荣芷这个名字画的圈了,他也不想走出,情愿一生沦陷。
荣芷展信读着他家哥哥轻松俏皮的话,想着他此刻必定是在冰天雪地的军帐中忍着痛苦,口述这样一封信来安她和母妃的心,莫名的心酸,莫名的痛,感觉她哥哥的痛也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涌了出来,嘴唇都咬的有些发白了。她是如此压抑,虽泪流如注,却努力不哭出声,沈宪伸手把她环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青丝和后背。
荣芷回抱了过去,在他怀里哭了足足有一刻钟。
沈宪以为她要这样哭到天明的时候,她却慢慢停了下来,从他怀里抬起头,盈盈秋水的眼睛望着他,这一眼柔情似水,眼神清澈间却带有一丝魅惑,把沈宪看得舍不得挪开眼睛。
她有点羞恼,从床头找了块枕巾,自顾自擦了擦泪痕,说道:“谢谢你深夜来告知,我刚刚恐怕哭湿了你的衣裳,对不起了。”
沈宪看她,情之一事还是稍有懵懂,这种略微无奈却又甜蜜的体验让他欲罢不能。他顺着荣芷的话说:“是呀,等一下我出去,肩膀和胸口估计能冻结冰。”
荣芷歪头看向他,表情似乎在说:那怎么办呢?
沈宪自顾自的接下床头挂着的一个香囊:“不如殿下把这香囊送给我做谢礼吧,这个香味,我很是喜欢。”
荣芷还在考虑的时候,沈宪又说:“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我先走了!”
说完,一闪身到了窗边,回头一笑,消失在房中。
荣芷今夜仿佛做梦一般,经历了沈宪的突然造访,又收到了哥哥的信,说宽心也宽了一些心,但是哥哥的伤势究竟能不能全好,她还是不放心的。
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