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渐褪,初阳未升之际,两人在灰蒙蒙的晨雾中保持着缄默,或许受到格雷斯紧张情绪的影响,沐云峰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
“你听到了什么?”
沐云峰尽可能平稳语气,简短且不带任何情绪问道,这是他印象里卡洛斯说话的惯有方式。
言语不流露感情便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一本正经的态度在政府日常工作中应付长官、汇报工作都有着不错的效果。
“上帝,那是多么可怖、憎恶、令人害怕的响动!”
格雷斯狠狠压制着自己的嗓音,但沐云峰听得出,他颤抖的声音中充斥着惊恐与不安,仿佛行走于未知黑雾里的旅人。
“你在嚎叫,不停地嚎叫,似乎遇到了什么鬼东西,黏糊糊的鬼东西……”
格雷斯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随后继续压着嗓子喊道:
“是的我没听错,红月升到最高空时,你的牢房里出现了粘液甩在墙上、地上的声音,随后你就疯了一般嚎叫个不停,嚎叫个不停,最后还差点把史密斯长官吸引过来!”
“黏糊糊的东西?”
沐云峰被格雷斯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双手捏紧铁栏的同时,眼神无意识地望向身后。
灰蒙的天色中,浓重的晨雾逐渐从铁窗飘进,令周围的温度又降几分。
沐云峰借着即将熄灭的烛火扫了一圈,发现脚下的黑硬石地依旧干爽,新砌的石墙也没有粘液干涸的痕迹,整间牢房除了那个流露恶臭的木桶外,看上去十分整洁。
不是我疯了就是他疯了……
思及至此,沐云峰又忽有灵感般看向腐朽桌板上早已干涸的血阵,以及顶上破碎不堪的镜子,微弱的烛火仅仅勾勒出了模糊的轮廓,却让沐云峰感觉两者长出了深黑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他想起了那诡异的仪式魔法,想起了那空气中躁动的、肉眼可见的灵流,顿时心生悸动,半信半疑起格雷斯的话语。
如果格雷斯说的是真的,那时间段和我穿越的时间段相当吻合,真不知道卡洛斯这个倒霉鬼在我穿越前都干了什么好事……
“老兄,你……没事吧?”格雷斯听卡洛斯半天没有回话,急切问道。
“没事”沐云峰回过神来,朝格雷斯的方向缩去,看了看周围,立马压低嗓音问道,“对了,格雷斯,你知道有什么可以越狱的方法吗?”
“越狱!?”
“嘘……”
惊讶的格雷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后一个字基本是靠着呼吸声带出。
两个人同时咕噜着眼睛查看四周,生怕方才的对话被其他罪犯听到,向史密斯长官告密,以此获得类似减刑、增加放风时间的奖励。
“老兄,我估计你也呆不久,何必这么着急出去!”
格雷斯的语气听上去既愤怒又无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说完,足足静默了将近一分钟左右。
“也对,卡洛斯,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敢肯定你不是东区的人,至少你没有穿能磨穿皮肤的火夫衬衫、灯芯绒裤子和肮脏的领巾”
格雷斯辗转语气,仿佛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道:
“现在东区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全都挤在芝麻块大的地方,啃着腐烂的土豆,抢着发臭的水果,过着游尸一般的生活,整个蒙特罗犹如深渊一般把人往下拉,所有居民都苟活在深渊的峭壁上等着被吞噬”
“不过你要小心,卡洛斯,即使像你这样家境还行、追求体面的中产阶级,一旦背负上了罪名,深渊也会盯着你不放的……”
“你可以先去牡蛎湾找找机会,你知道,那里总会有大老板试图招募你这样的年轻人帮忙发财,而你只要展现出一点点头脑,那些肚子快流油的猪脑袋就会找你去做事,就像……”
格雷斯一时语塞,试着比划手指,由于他没有参加过类似周日学校这种《教育法》规定的义务教育,缺乏教育背景的他脑袋里可没有那么多奇妙比喻。
“会发光的金子”沐云峰帮忙补充了一句。
“对!”
“我会采纳你的建议,非常感谢,老兄”沐云峰背靠石墙,转头看了眼已燃烧殆尽、正散出青烟的蜡烛,哑然失笑道,“但我还是想现在出去,十分着急”
听到卡洛斯坚定的回答,格雷斯坐回床头思考了一阵,后又兴奋地将脸挤进铁杆中说道:“卡洛斯,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但这个办法需要你的配合”
“说说看”
“钥匙就放在史密斯长官身上,一般早上他来巡视前,我能听出他是否喝了一半一半,如果我们能从他身上偷到钥匙,加上看守所放风场在中午轮班时无人看守,你可以趁此机会翻墙出去,但你要想好,不管成不成功,你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我应得的”
“很好,老兄,等下史密斯长官来巡视的时候,你要找到一个能拖住他的话题,我来盗取他腰间的钥匙,记住,一切以他没发现为准则”
“没问题”沐云峰侧耳倾听,点头应允。
听完格雷斯交代的计划细节,沐云峰笑着看向铁窗外正冉冉升起的太阳,他换了个温暖的位置,静静沐浴,同时,等待着史密斯的出现,等待着机会到来。
就在这时,温和却又刺眼的阳光逐渐上移,照亮了墙上仅剩不多的碎镜。
阳光反射到沐云峰脸上的同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气,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