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外园门口解救小更夫的时候,公输鱼便对今日承接晋王之宴的这“攀桃雅苑”,做了细致观察,发现此雅苑分出了外园和内园两个部分。
其中,外园门禁只有一队护卫守着,凡是平头整脸、看似文人者,皆可进入,但衣冠不整、貌似乞丐的“闲杂人”就不能进了,比如刚刚遭到驱赶险些丧命的小更夫。
也是因为解救小更夫,教训了那护卫首领,公输鱼与班九不便再于正门露面,就避开了外园门禁,悄悄地从围墙处翻进了外园里。这也说明,外园的守卫相对松懈。
内园就不同了。内园被晋王亲卫整个地围了起来,不登记身份名帖,万难入内,故而,公输鱼与班九也只能这般半路劫道、偷梁换柱、冒顶他人身份,不过,他们也不想挡了那些寒窗苦读真正前来干谒者的进阶路,便专门挑选不是真心前来干谒者下手。
遂,他们在外园里藏着、等着,挑选了半天,才选到了百里公子与甘棠。从其言谈中可以得知,此二人皆非真心干谒者,正合适下手。
可令公输鱼没想到的是,甘棠竟突然说自己是前来给滕王送东西的。
嘿!本来只是打算见识一下晋王雅宴,不想在这里竟也能碰上滕王,怎么哪里都有他,还真真是意外惊喜呢。而更令公输鱼“意外惊喜”的是,没等甘棠把事情说清楚,班九便动了手,以至于无法得知甘棠到底是来给滕王送何物的。
那感觉,仿佛暗夜行走,意外捡到一根火把,兴奋间正要拿起来,便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给浇了个透心凉,端的是跌宕激爽。
就以往的经验来看,有滕王在,必有好戏,奈何,明明有提前洞悉内情的机会,偏又错失了,便无法提前筹划应对,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内园门禁处。
公输鱼与班九行至跟前,但见两侧的侍卫,五步一岗,持戟而立,中间设有一处书案,两名书童正在整理参宴者名录,以及收上来的堆积如山的干谒诗文,而后方的书几圈垫中,还端坐着一位须髯灰白、素衣脱尘的老夫子,单看其形,便可知定是文坛泰斗级的人物。
原来,即便有身份名帖,也不一定就能入内园得见晋王。你奉上的干谒诗文须得先过了这位老夫子的初选才可,否则,还是得打道回府。
好在此时雅宴早已开始多时,过了人迹鼎沸的入园时间,该入内的都已入内,被劝退的也都已劝退,无须再排长队了,关键是,经过了一个早上的忙碌,那老夫子已然疲累得紧,此刻正抱着茶盏打瞌睡呢,许是也没心力再行严格甄选了,过关或能容易些也未可知。
公输鱼于书案前站定,先正衣冠,再行礼:“夫子在上,请受学生一礼。敬奉拙作数篇,恭请夫子赐教。”
闻得见礼声,正在闭目休憩的老夫子,抬目一睨,得见面前两名少年,骨秀神清、俊逸不凡,原本略显疲态的神色随之微微一震。
一名书童接过了公输鱼奉上的干谒诗文,转呈向老夫子。
老夫子放下手中的靛青茶盏,接过文卷,展开来看,刚开始还算神色平宁,却是越看眉头拧得越紧,最后,直接就是眉毛胡子一起抖了。
直抖得两名书童都停下了手中的整理抄录动作,担忧地看着他。
公输鱼更是被他抖得心里发毛:这老夫子,该不是风疾发了吧,万一躺下算谁的……
“啪”的一声,老夫子将那卷干谒诗文拍到了几案上,怒目盯着公输鱼。
看那神情,这文卷上莫不是犯上造反之诗?!相应的,两侧的侍卫们全都持戟霍霍,随时准备着老夫子一声令下,好即刻上前拿人。
什么情况?写的不好也不至于如此大反应吧?公输鱼一诧,赶忙叠手请问:“先请夫子息怒。敢问,学生这诗文?”
“你这诗文……”老夫子咬牙切齿,这几个字说得是一个个地从牙缝里往外蹦。
侍卫们更加确定是反诗了,有几个性子急的都开始抬脚朝向公输鱼了。
公输鱼也是听得脊背直发凉。
不料,老夫子嘴巴里接着吐出的竟是“……写得好啊,实在是好……”
好?!这一个大转折,惊得侍卫们手里的剑戟差点滑落,那几个已然抬脚的也差点摔了跤。
公输鱼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儿:好?那你还这神情?
更不料,老夫子嘴里的话竟是还在继续“……好一首淫词艳句!”
嘿,又是一个大转折。这下,侍卫们面面相觑:敢情不是反诗,是淫诗?!那,是抓还是不抓呀?
公输鱼又翻了个白眼儿,这回翻得连自己脑仁儿都瞧见了:这老夫子说话大喘气,端的是一转一折、一惊一乍呀……等等,他说什么?淫,词,艳,句?!怎么可能……
老夫子抬起手,指着公输鱼,叱道:“来呀,把此轻浮浪子给老夫打将出去!”
侍卫们这次竟是并没有马上行动,都在等着听老夫子的话是不是还有转折,毕竟被他惊乍好几回了。
这倒是给了公输鱼机会。她马上大声说道:“学生诗文绝不是淫词艳句,请夫子莫要妄自曲解!”
老夫子本还在疑惑侍卫们为何没有马上行动,听闻公输鱼这话,便是眉头一皱,“何?你说老夫是妄自曲解?好啊,那你便来说一说,老夫倒是如何曲解了你这诗文?”
“那学生便斗胆,说与夫子听。”公输鱼赶紧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