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挺像样的,公输鱼几乎都能说服自己相信了,可是,心如明镜一般的雨隹并不想收货:“也或许,你真正害怕的是,滕王无法成事,你等不到他回来,所以,你宁可自己先跑了。”
哎?公输鱼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因藏得太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一般,直愣了一下,“雨隹兄,我……”
雨隹转过脸去,不再看公输鱼,只是沿着官道看向更加深远之处,说道:“许久以来,滕王复仇之事,一步一步,我们都看得很清楚,多多少少,你也算曾参与其中,便是当知,他是要利用晋王复制当年前太子旧案,套在今日的湘王身上,令湘王陷入绝境,再作适当引导,令湘王狗急跳墙,为自救说出当年他们谋害前太子的事,以此逼迫皇帝不得不为前太子平冤翻案。湘王不足为虑,牵着鼻子走很容易;皇帝即便不愿承认当年错判,舆论重压之下,勉强就范也不是太难;最难的,是对付晋王。这件事到最后,晋王终会知晓自己一直在被滕王利用,激怒对峙之时,难免鱼死网破。所以,此决战,说到底,便是滕王与晋王的决战。不论实力还是心智,晋王都不容小觑,之前是被蒙在鼓里,又急于夺储,方才会被滕王所骗,一旦真相揭穿,全力对付滕王,滕王可并无胜算。你,不打算帮帮滕王吗?”
公输鱼叹了口气,雨隹言中成玦所面临的那些危险,她何尝不知,只是……“我是想帮他,我也知晓他此行有多艰险,九死一生搏一个万一而已,正因如此,我才逃开,免得自己也跟着搭进去。我的命可是要留着完成我们的大计的,怎能平白地填给了他?”
雨隹侧目看着公输鱼,似乎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如此说来,你果真是心悦滕王了?”
什么?!公输鱼一诧:“雨隹兄,你、你胡说什么呢?我……”
“你不想滕王死,不想等不到他回来,你想帮他,甚至是不惜为他填命,可你又不能死,不能不顾咱们的大计。你害怕自己会冲动行事、失了理智,所以才会逃离帝都,躲来这里,对吗?”
面对雨隹的质问,公输鱼无言以对,直将手里的那根毛毛草捏作了齑粉,许久方才喃喃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我,我可是个男人,怎么会……”
“心悦之事,起于缘,发乎情,与男女何干?!”
这下,公输鱼可端的是被震住了,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敬地仰望着雨隹,像极了第一天进私塾的小儿郎,为夫子口中惊天地泣鬼神的独到见解醍醐灌顶、深深折服:原来还能这样,受教了,受教了……
雨隹像是也被自己给震了一下,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便是垂下眼眉,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回帝都去吧,你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即便前路艰险不明朗,跟随本心就好,否则,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风竹敲秋韵,将他的话卷了去,似对自己的放下,又似对他人的成全,那些从未明朗过的情愫,便是可以放心地随了这秋风飘散而去。
“雨隹兄……”公输鱼并不否认雨隹所言,但心中仍有诸多顾虑。
雨隹微微蹙眉:
其实,早在帝都时他便已经知晓了公输鱼策马驰骋,身边的相伴之人不会是他了,如今知晓了那人是滕王,也算是慰然释怀。呆在公输鱼身边这么久,看着公输鱼每每对滕王的事那么上心,又是验酒、又是验血,是想窥探隐秘,更是在意其身体。诸般心思,即便未有定论,也是早现端倪,只是公输鱼仍在自我拘囿、困着自己。
己所不成,便助他人成,是谓君子善成人之美。为公输鱼松绑解困除了顾虑,让公输鱼放手去追心之所向,便算是他唯一能为公输鱼和滕王所做的了。侠之大者,当有此胸怀。
此刻,公输鱼缺的只是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那便给了她这个理由吧……
思定,雨隹略顿了一下,说道:“鱼贤弟何须顾虑太多?滕王其人,虽荒唐之名在外,然却是诸位皇子中唯一心存忠义者。他为前太子复仇之所为,虽含私情,终为大义。前太子中正仁孝,惨被奸邪所害,此冤不平,世间便无公义可言。没了公义,我辈苟活何意?我等所谋之大事又有何意?”
雨隹说这些话的时候,公输鱼一直看着他,只觉得一股被压制已久的热血又慢慢地涌了上来,眼前之人——外表华服商贾,内藏侠义之心,这才是她的雨隹兄!
是啊,抛开个人私情,只谈大义,为前太子平冤,铲除世间奸佞,凡心怀正义者皆有其责,何惜其命、有何可惧?即便是为自己的大计打算,若是前太子的冤屈平反了,便是有了一个成功案例、前车之鉴,且除掉了湘王晋王,之后再筹谋为夜羽军昭雪之事,必是会容易许多。于公于私,这都是应该且值得冒险去做的事。与心悦不心悦谁何干?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干就完了!
公输鱼突然感觉豁然开朗,矛盾骤消、愁云俱散,心中大石当即化了去,随即盈盈而笑,朝着雨隹深施一礼:“多谢雨隹兄深明大义为我开解拘泥!现在我知道该如何做了。雨隹兄且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看着公输鱼筹志满满的样子,雨隹欣然:这才是初见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踏险化难如履平地、浑身发光的公输少年。
即便无缘策马并肩,能够扶卿上马、送卿远行,足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