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公也算是个老宫人了,干瘦干瘦的,满脸的恭维和奉承。在端王府他简明扼要的说了说威宗的状况,言谈话语里带着焦虑和不安。
上一次进宫也是皇上口谕,可悲的是威宗居然忘了这回事,让林云墨独自等到了天黑。时隔一年之久,又一次因同样的口谕,踏进这阴森可怖的宫墙之内。
午后马车内有些暗沉,林云墨闭目不语,棱角分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疏离与感伤,他是极不愿意见威宗的,尤其还带了千山暮!
很少见他有这种神色,千山暮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林云墨听罢心有感触,睁开了眼睛,伸手将千山暮揽进怀中笑道:“还是暮儿最了解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来,暮儿,若时辰还早,我带你去母妃曾住过的金华宫看看!”
“好啊!”千山暮秀眉轻扬,笑吟吟点头。
深宫本就阴气沉沉,落日的余晖更是早早的隐匿在了巍峨的殿宇之后,幽狭的青色甬道上唯有车轮碾过时所发出的“吱呀”声,阴仄的寒意渐渐由厚重的宫墙中透了出来。
“贸然进宫来,太子若是不安好心,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千山暮怕赶车人听到,附在林云墨耳畔喃喃低语。
“继位之前,他没胆子动我!”林云墨一脸冷傲,停了片刻他轻柔的转向她:“我唯一的软肋便是你了!”
千山暮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才不要成为你的软肋,我要与你并肩而立!”
林云墨笑了笑,握着她柔软的手掌放到了唇边,突然听到马车外有人爆喝:“站住!马车上什么人?”马车骤然间被拽住了,千山暮一个没提防,撞到了林云墨的胸口,林云墨扶稳了她,脸色阴沉的盯着马车的帘子。
“原来是金公公,车上是三殿下,皇上传了口谕,要见三殿下!”姜公公拱手说。
金公公阴阳怪气的说道“不会吧,老奴刚由广明殿过来,皇上可未提及此事!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姜公公脸笑的像朵花,就差没跪倒在地了:“公公说笑了,谁敢假传圣旨?不想要脑袋了吗?”
“三殿下?”金公公冲着马车鄙夷的喊了一声:“三殿下请出来吧!”
林云墨眼眸中划过冷冽的寒光,他拍了拍千山暮的手,示意她安心,一掀帘子他走了出去,姜公公忙伸手将他搀下了马车。
“不知金公公有何贵干?”林云墨挑眉问道。金公公身后跟了四五个趾高气昂的年轻太监。
金公公呵呵一笑,那对细小的眼睛几乎全都挤进了满脸的横肉里,大大的蒜头鼻子,他上下打量着林云墨,与一年多前相比他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三殿下,假传圣旨可是死罪,没有宣召您就敢私自进宫呢?”金公公阴鸷的笑问。
林云墨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金公公也知道假传圣旨是死罪啊?”
“你,你被皇上寄养于宫外,早已不是皇子,竟也敢诋毁本公公?”金公公被抓了把柄,一张满是褶皱的脸,红一阵黑一阵,太子他都入不了眼中,更何况还是个宫外长大不得宠的?
千山暮在马车内听的火起,再也安耐不住,一脚踢开车帘子,站在车夫的位置上,居高临下讥讽道:“金公公口气好大,教养于宫外怎么了?那也是皇上应允的,三殿下的玉牒都尚在宗人府未动分毫,你,一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胆敢质疑皇子?还是说金公公早已看不惯皇上,欲取而代之?”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跟他叫过板,金公公被噎的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他狠辣的看着马车上的千山暮,双目赤红,怒急攻心,气的手指不停地哆嗦。
他身旁的小太监啐了一口唾沫,尖声咒骂道:“哪里来的贱婢,作死吗,敢顶撞金公公!你可知道金公公是什么人?”
“放肆!”林云墨冷冽的说“你有几条命?敢恐吓本皇子的正妃!”
小太监闻言,立马如焉了的茄子般将头缩了回去。
千山暮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云墨眼眸中闪着笑意,看金公公如今这幅德行便知道,林云墨幼时在宫里定也是受了他不少气,她可不打算轻易饶了金公公。
“你刚才问我可知道金公公是什么人?”她斜睨着那个小太监,傲然自语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比我还要清楚...“她不紧不慢的说道:”金公公不就是个太监,一个不是男人的人吗?”
“你,你岂有此理...金公公的脸憋成了黑紫色,指着千山暮嗜血的怒斥:“你,你们等着,本公公绝不会善罢甘休!”说罢,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林云墨忍了笑意,扭头跟姜公公低语几句,又重新上了马车,将千山暮拉进了车内。
进到车内,还未坐稳,林云墨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千山暮看他笑的前仰后合,眼角都溢出了泪水,如同一个孩子,她一本正经的问道:“真的那么好笑吗?”
林云墨拭了拭眼角的,笑道:“你,你没见到刚才金公公要被你气的快吐血了?太监最忌讳别人说这个,不是男人的人,这话其实没毛病!”
千山暮撇撇嘴:“是他欺人太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到底有没有传口谕?”
“到了广明殿就知道了!”林云墨伸手重新将千山暮拥进怀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由轩窗外看出去,天幕中渐渐染了一层青灰之色,一弯耀眼的新月早已印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