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罩上她的小脑袋瓜,轻轻揉动着。
徐谨抬起头看着他,唇上还粘着些诱人的糖渍。她鼓着嘴说道:“以后不这么晚来了,今夜可以不要训我了吗?清、涟、兄?”
刘洪良哑然失笑,扳着她的后脑勺,声音很轻很轻地说道:“我哪里是训你,夜里万一有匪徒怎么办?况且,你忘了你还有仇家吗?你一个人走夜路,我怎么放心得下。”
徐谨咬咬嘴唇,冲他做了个鬼脸儿:“知道了。”
一高一矮,两道如松风般的身影,脸上都带着笑意,一路下了桥去。他们沉浸在二人的天地中,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队训练有素的人正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城北市井气息浓郁,依水而建的茶馆儿、酒肆热闹非凡,随地叫卖、林林总总的小玩意儿数不胜数,烤红薯、甑糕的香气在夜色中随处飘散。
刘徐二人沿着内河边缓步前行,徐谨一手拿着酸酸甜甜的果子,一手拿着她让刘洪良买来的小食,一边吃一边问道:
“今日怎样?策题难不难?”
刘洪良整理着手中包裹着甑糕的油纸,脸上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还好,也就那样。”
徐谨闻言,以为他没答好,忙咽下口中的红薯安慰了两句,不想刘洪良却说:
“我的意思是题目也就那样。”
听了他的话,徐谨不禁用袖子挡嘴一笑,歪着头看向他,这竟是刘洪良刘清涟说出的话?
不过,徐谨放下袖子,点了点头。她曾与赵明庭说过这样一句话:刘洪良其人,十句话中有十句是真的。
这是真心话。这个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说也就那样,对他来说,就一定也就那样。
她轻声说道:“后日便会出榜了。”
刘洪良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负手看向水面上倒映的火光,眼中闪现着两团炽热的东西。
“这才刚刚开始。”
是啊,才刚刚开始。徐谨也同他一样,看向水面。
她这个小学官当了不过四日,就经历了国子监突如其来的变故,想到为了犯错的监生和国子监众人牺牲掉自己的闫道云闫大人,她心里泛起了一层酸涩的涟漪。
昨夜回到东宫,她问赵明庭,是他传旨让闫大人看紧监生的,为何他不能保他。赵明庭的回答很简单:
第一、闫道云难辞其咎。
第二、凡事都会有牺牲。
第三、现在是最大的赢局。
徐谨摇了摇头。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样的牺牲,在官场上只是冰山一角。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徐谨想,她有着博古通今的父亲,有着德高望重的老师,有着无所不能的舅舅,这句话不是她第一次学习,却是这位国子监祭酒大人给她最后的忠告。她明白,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忠告,国子监已经慢慢融入她的内心。规束监生,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也已经成为了她心甘情愿放在肩上的责任,这些,无关赵明庭。
这时有两只小舟划过,河面泛起一层一层的水纹。徐谨突然想起陈挽白日说过的话,她舔了下嘴角的糖渣,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说从殿试中脱颖而出的,格外得皇室和世家大族看重呢。”
刘洪良低下头来看着她,肯定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吧。”
“看中他们做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招婿。”
徐谨撇撇嘴:“哦。”她把手里的烤红薯塞到他怀中,一把将他手上的甑糕抽了出来。
刘洪良看着她圆润的小脑壳,无声地笑了一下,声音如常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了?”
徐谨头一扬,大声问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刘洪良无奈地摊开手,好像在说:你看看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他猜测道:“莫非是嫉妒?”
徐谨有些莫名其妙:“我嫉妒什么?”
“嫉妒什么啊……自然是,你没参加殿试。”
徐谨想,别说她有没有那个才华与诸君争锋,她要是参加殿试,陈同非第一个吓死。
想到那个日日为自己操心的陈大人,她有些好笑,随即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
刘洪良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不怕,为兄帮你娶回来一个。”
“……”好像头顶有无数只乌鸦飞过,徐谨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没好气地说道:“不用。”
“文吉说什么?”
“我说不用。”
刘洪良苦恼道:“那可怎么好?”
“什么怎么好?”
刘洪良解释道:“那为兄要娶谁呢。”
徐谨咬一口甜甜的甑糕,香糯之气霎时萦绕在口中。她嘴里有些含糊不清道:“清涟兄与我做一辈子兄弟好了。”
“什么?”
徐谨咽下嘴里的糕,重复了一遍:“清涟兄与我做一辈子兄弟好了,我不嫌弃。”
刘洪良听了,摇摇头道:“不好。”
徐谨刚想说他“重色轻友”,却听他语气很是认真地说道:
“不只要一辈子。”
“……”
“也不要做兄弟。”
“……”
徐谨垂下头,看着两人一大一小的两双脚挨得那样近。她咬着唇,轻轻地笑了。无意识地抬起手咬了一口甑糕,嚼着嚼着,发现男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抬起头,发现刘洪良正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神色温柔。而他的手,也放在了她的头上,很轻很轻,她刚刚都没有感觉到。
她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