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诗中的“曲阑深处重相见”,却是“匀泪难得偎人颤”。
这一切,是幻觉吗?
惠妃在看到霍清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根本认不出来满脸伤痕、衣着褴褛的人是他。即便是在心里已经否认了千万遍,惠妃依然无法欺骗自己。
初见时的青涩拘谨、而后抚琴时掌心合十的温度、忘不了他亲手给自己带上耳环的笑容、还有私定终生时的一诺千金、甚至是牢狱间撕心裂肺的诀别……
望着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回忆决堤一般地在脑海疯狂蔓延,让惠妃难以清醒向前走动一步,如果不是有宫女搀扶着,恐怕此时的惠妃早已瘫坐在地。
她真的还活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她穿戴的像是……
可是他身上的宦官服制……
两人凭空对视,纵使静默了万千。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长羲看在了眼里。
因为画像一事,本就对霍清心存疑惑的长羲,顿时明白了一切。故人重逢,不论两人之前发生了些什么,都是一件幸事,可是太后就在惠妃身侧,长羲意识到事情俨然在向祸事而急转直下。
如果是去见他,惠妃一定会飞奔着跑入他怀里,可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诡谲云涌的龙楼凤池,一切幻想都是奢望……惠妃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双眼终究是含着了泪光,仿佛双眼只有彼此一般无法克制地朝霍清迈步而去。
“民女长羲,参见太后……”长羲短暂犹豫后抬眼直视惠妃,“参见惠妃娘娘。”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残酷,长羲还是用无法跨越的称谓让两人隔如天渊。
惠妃那还未完全迈出的半步,就这么直直地愣住,然后仿佛拖着千斤般缓缓地又重新收回锦罗玉衣之下……而对面恍惚的霍清,在听到了长羲的话后,眼里的光顿时黯然地只剩下无尽的孤寂与失落,影子在迎面的一阵风中愈渐枯萎。
惠妃,这是她现在的名字吗?
原来悲喜真的可以同时发生在一瞬间,欢愉以后,徒留碎梦。
太后瞥眼看向霍清,似乎很不满他的木讷无礼,顺着霍清的目光望去,太后险些就要看向身侧的惠妃。
委身行礼的长羲用手猛地砍向霍清的腰部,重力让霍清失去平衡前倾着跪在地上。对上长羲警示般的目光,霍清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惠妃娘娘。”霍清俯身行礼,将头深埋在地,望着惠妃脚上精致小巧的金丝红牡丹凤鞋,艰难的从嘴里挤出那几个字。
她的鞋子,真好看。
霍清笑了,笑命运的不公和嘲弄。他明明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天理却不曾待他好过一分半点,就连短暂的希望也很快被碾的稀碎,这不是恩赐,是活生生的折磨。
重逢的物是人非让霍清平静的语气下克制的是撕心裂肺的痛。
幸亏长羲反应及时,太后还没有发现之前两人眼神交汇间的波涛汹涌。
“平身吧。”太后略过长羲看向霍清,凛不可犯地说道:“这是哪个宫的奴才,一身狼狈还如此不懂规矩?”
“回太后娘娘,这是锦绣宫新来的小太监,初入宫还不太懂礼数,对您并无冒犯之意。”
“锦绣宫的?”太后看着霍清的伤口冷笑一声,转而斜视看向长羲,“我不信,你们锦绣宫的人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被拆穿的长羲埋头不语,一时间真的没有想到合适的说法。
太后似乎失去了继续猜测的耐心,逼迫般直视着霍清空洞的眼神,“快说,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奴才!”
霍清知道若是自己不说,一定会连累长羲,对于这个在宫里唯一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霍清不愿做恩将仇报的畜牲。
“我是掖……”
“他的确是锦绣宫的奴才,不过今早,我已经严惩后把他逐去掖庭宫了。”
霍清抬头望向打断自己的惠妃,看她表面一幅尖酸刻薄的模样,自己却能一眼看出她强装的嚣张跋扈。
他知道,她在维护自己。
“逐去掖庭宫了?那他怎么还在这儿,还跟长羲在一起……”
惠妃看向霍清的眼里满是厌恶,言语间也是轻蔑之意,“还不是长羲心软,看他一幅可怜巴巴得快要死的样子,才好心替他上了药。”
听完惠妃的话,太后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惠妃,“那他是犯了什么罪才惹得你如此大动肝火啊?”
情急之下,惠妃瞥见身后的轿子,“回皇后娘娘,这奴才不知好歹,我下乘轿时他不肯做人凳,我一怒之下便赏了他几板子,将他逐去了掖庭宫。”
惠妃揣测这太后的神情,继续色厉内荏地说道:“要我说啊,这奴才犯上不听话,就得被赶出宫去做苦役,一辈子受折磨至死!”
惠妃过激的言语引起了太后的微微不悦,“好了好了,一个奴才而已,你贵为惠妃,犯不着和他过不去。”
以为事情顺利解决的惠妃屈身行礼,言语乖巧,“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记住了。”
“不过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留在宫里哪儿都是个祸害……”太后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倒不如,好好改改他的臭毛病。”
惠妃的手猛地紧捏衣袖,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求助一般地看向对面的长羲。可这一次,长羲是真的没有把握。
“太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