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羲脑中像塞入一团乱麻一般,不断翻腾着刘仁瑾刚才的话。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绝对不可以!
“启禀皇上,此马虽然顽劣,但好生调教后定能为人所用……”长羲一激动,声音就止不住地颤抖,“再……再加上我与叶将军并无伤势,求皇上免其死罪!”
长羲直直地跪在中央,诚恳地俯下身朝刘仁瑾磕头。
叶青梧见她额头上的红印,眼中满是不忍神色,手也局促不安地紧攥着,疯狂地思索着解决眼下局面的法子。
“启禀皇上,此马的确是匹不可多得的良马,若加以驯服,日后定能为军所用……”
“为军所用?”刘仁瑾冷冷的声音满是不屑,“你怕不是忘了它的来历,突厥人送来的马,日后你还指望它帮你攻回他国城下吗?”
刘仁瑾早间便听闻洗马官反映,马厩中有一匹突厥的马十分难以管教,踢伤了好几匹其他马不说,连给它喂食的人它都不放过。
刘仁瑾猜想多半是突厥人搞的鬼,于是铁手腕的他,命人连着饿了其三天三夜才见消停,可没想到这一到秋围场上,它又原形毕露了。
那还有什么留它的必要呢?
刘仁瑾的话让叶青梧哑口无言,内心的矛盾越积越重。
作为君主的他,虽说手段残忍,却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而长羲呢?怀着一颗怜悯众生的心,不忍心看着那马被处死,更不能说她错了……所以到底,该如何是好?
“来人!拖下去!”
刘仁瑾一声令下,马上就上来了五六个人来牵制那黑马,架势十分恐怖。
那黑马仿佛也感知到了自己命运,一个劲儿地朝长羲的方向挣扎,嘶鸣声悲怆得锥心刺骨,将绝望的目光也投向她,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
惠妃终究是动容了,也帮着长羲向皇上求情,却被心意已决四个字驳回,便也不敢再多言。
“不,不要……”
长羲承受不了黑马求助般的眼神,但也知道叶青梧是真的爱莫能助,心里顿时有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周子彧。
“子彧,你帮帮我……”
长羲拽着周子彧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急切的渴求。
“皇上刚才不是说能答应你一个请求吗?你就跟皇上要下这匹马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子彧。”
长羲的泪水包在眼眶里,楚楚可怜,沙哑的哭腔更是让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忍心拒绝。
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不似从前看戏般的轻松,反而一个个的都神情沉重。就连牵制马的人也迟疑了,无所适从地将目光投向刘仁瑾,得到的也是暂停的手势。
刘仁瑾似乎很感兴趣,周子彧会怎么选。
“羲儿,别求他!”
叶青梧起身,想去掰开长羲攥着衣袖的手。
“你还不明白吗?他为了自己,是不会答应你的!”
“他会答应我的!他是我的朋友,他会答应我的……”
长羲倔强地撞开叶青梧的手。
见周子彧依旧不动容,长羲脸上闪过一丝自欺欺人的苦笑,却很快又沦为妥协。
“子彧,只要你帮我救下那匹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我可以去求我爹的,他肯定会满足你的……子彧你帮帮我……”
面对长羲的乞求,周子彧冷漠地像一块磐石般不为所动,这样的不近人情,不仅是长羲,就连陆启钧都是万万没想到的。
陆启钧虽然对那马没有感情,却不忍心看着长羲继续痛苦,无论如何都想要做些什么,可还没开始,就被擎远拦下来了。
“你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还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那我该……”
“等。”
可擎远所说的等,等来的不是皇上的心软,而是那匹马的心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接下来的一幕,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那马弯曲前蹄,直直地跪了下去,不是朝着周子彧,而是朝着长羲。
这是第一次,它低下头对着自己,那般温顺听话的模样,长羲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得见。
它仿佛是在感激她的挽救之心,又像是一种临终的道别,更像是在宽慰泣不成声的她。
我知道,你尽力了。
长羲终于忍不住地哭出了声,拽着周子彧的袖子摇摆着,哽咽到连乞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将头深深地低埋着。
若周子彧当真心如木石,藏在袖子的手就不会紧攥着不松。
他当然动容过。
在面前求自己的,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都怕疼坏的人啊……当听到她说什么自己要什么她都会给的时候,自己真的差一点就要心软了,可他又担心,这样随风而逝的承诺会变成一纸空谈。
如果我要的你呢?
你会不会……
周子彧脑海中的理性阻止了他的动容,理智告诉他,她不会因为一匹马而答应自己。
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必须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对不起。”
周子彧紧咬牙龈,一点点地拂掉长羲抓着袖口的手。
“我不能答应你。”
直到长羲的指尖都滑落,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幽幽地抬头,和他慌乱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的瞬间,就仿佛已经过了一世。所有的疑问就在她唇边,却好像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也再也不需要问了。
她心里自私地升起一丝被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