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走着,步子越走越慢,脑子却转得飞快。林叔,她如今唯一的指望,还不知身在何方,她该怎么去寻呢?出城去找还是在城里等?若出了城,往西南去的大路有三条,更不用说那些枝丫小路,她从未跟过林叔出城进货,实在摸不准林叔会从哪条道上回来。再者,慧娘之前说过林叔三五日便回,可见这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她虽是男儿打扮,到底也是弱不禁风的,若出了城,一旦入夜,她可没处安身。可留在城内,锦衣卫没准还在继续搜捕她,家里是肯定回不去了,她又能去哪里躲藏呢?还有人会收留她吗?万一再碰到柳大娘一般的人物,她岂不是刚离狼窝又入虎穴?
两相为难,明月真是越想越头疼。
正在这时,她猛地就想起了一个人——魏舒岚,她儿时起便一起玩耍的手帕交,她家就住在城西廊坊西直胡同。舒岚的爹魏伯父与阿爹相识多年,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古董商。阿爹常言魏伯父为人敦厚,人脉广博,想来应该可靠。
想到这,明月心中不免轻快了几分。她顺着西直大街一路下去,到了廊坊穿过一条胡同,向左转了个弯又向前走了几十步,便见不远处,一座青瓦白砖的大宅映入眼帘!正是魏家!
仿佛茫茫黑夜中看见了一线希望,明月心中一阵激动,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而去。
好容易到了门口,明月顾不上气喘吁吁,拉着门环上精巧的黄铜辅首,使劲地扣着。
很快,大门便开了条缝,魏伯父家的门房应老伯眯着眼睛走了出来,略微惊讶地看向明月。“小哥,你找哪位?”
“应老伯,我是夏明月!我找魏伯父!”明月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急切地说道。
“啊?天哪!”应老伯惊讶极了,张大的嘴巴足够塞进一个鸡蛋,“原来是夏家的明月姑娘,你!你怎么这副打扮啊,快!快进来!”他急忙打开大门,侧身让明月进去。
明月进了门,跟着应老伯熟门熟路地来到正堂。老远就看见魏伯父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正倚在玫瑰扶手椅上,歪头摆弄一扇立式围屏,那屏风精巧,花纹繁重,别有趣味。
听到脚步声,魏伯父微微侧头,他看向明月,红光满面的圆脸上便显出疑惑:“这…这是?”
“老爷,这是夏家大姐儿明月姑娘啊。”应老伯忙解释道。
“我说呢,怎么看着眼熟!明月,你这孩子怎么打扮成这幅模样!?你爹呢?”魏伯父短粗的眉头高高抬起,讶然无比。
“我阿爹……他……”明月百感交集,一时竟有些语塞。
“爹爹,谁来了?”耳熟的声音从绣帘后响起,一个倩影循声而至。娥眉密长,大眼黑亮,本是英气十足的眉眼,却偏生了一张鲜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嘴角微微一翘,便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甜美醉人,一身鹅黄色的齐腰襦裙,杨柳蛮腰,俏丽喜人,这不是别人,正是魏伯父的长女,也是她的知交好友——魏舒岚。
“咦?明月!”魏舒岚瞪圆了乌黑发亮的眼睛,大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哈哈!活像个小子。”
“舒岚……”终于见到熟悉的带笑面孔,明月一瞬间恍如隔世,她眼前一热,几乎要滴下泪来。
魏舒岚见状吃惊不小,她收起笑容,赶忙上前牵起明月的手问:“明月你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你打扮成这样,是出什么事了吗?夏伯父呢?你家慧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可这些问题明月一个也没回答出来,她怔然地站着,看着眼前舒岚紧张关切的眼神,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岚儿!”魏伯父在旁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挥手打断道:“你这孩子,先让明月缓一缓神。”
“应伯,去厨房端些茶点来。”魏伯父吩咐道,然后招手示意明月过去:“月丫头,你到伯父这儿来,先坐下歇歇,有事慢慢说。”
“坐这里,明月。”魏舒岚飞快地吐吐舌头,拉着明月的手,在左首藤木椅上一并坐下。
“明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魏伯父坐在上首,微微凑过身子,特意放缓了语气,和蔼地问道。
柔和的语气像温暖的春风抚过明月心头,她心里一松,柔弱和委屈的情绪终于破土而出,终于哑声哭了出来:“魏伯父,我阿爹被锦衣卫抓走了!家里的人都被抓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魏伯父惊愕万分,身子不由得重重向后一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舒岚也惊讶地看向明月,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明月让她拭泪。
“明月,你可知道你爹他们为何被抓?”魏伯父双眉紧皱,肃色问道。
“我……”明月张了张口,想说锦衣卫抓她阿爹是别有企图,没准是为了一只盒子。可话临到嘴边上,她又迟疑了,这样一说的话,那锦盒的来龙去脉,她又该怎么解释?家中暗藏的密室,这只打不开的锦盒,太多她一无所知的秘密,她吃不准现在说出这些到底是福是祸,只是本能地感觉,既然阿爹他们一直隐瞒着,必有缘由。
因此,明月迟疑了片刻,终是掩下了这些秘密,她垂下头低声道:“事情来很突然,那些锦衣卫冲门而入,不由分说就将我爹他们都抓走了,我躲了起来所以才逃过一劫。他们不仅查封了我家,还封了我家的香铺。魏伯父,我阿爹为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