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明显感到身后秦安阳浑身颤了一下,再往她身后挪,她敛下眸,说:“不过是来看看秦晟煜,几个自家兄弟,关切亦属常情,你不也是因为担心着秦晟煜的身子才回来么?”
她虽状似是给他了个台阶,却倒无异于反先指责他擅自离席,秦晟裼却依旧面色平静,须臾,他踱步到床前,觑了一眼秦晟煜,问:“他如何了?”
秦安阳闻言颇崇拜的看了秦无色一眼,才堪堪几秒,秦晟裼居然不再追问他们私自离席的事儿。
而秦无色只垂眸看秦晟煜,轻声回:“你为什么不问问外面那群庸医。”
秦晟煜眉心细微的动了动,就她这句话,他已不需要再问了,口吻平淡:“没救了?”
她握着秦晟煜的手蓦地一紧,依旧低垂着眼,不为他凉薄的语气动怒,脸上亦无悲戚的表情:“他是你亲堂弟罢?”
他细长的眸,迷人流转的光华,以一种最平淡无奇的方式斜睨过来,却仍是不可方物,唇角钩了一丝儒雅霏柔的轻笑:“这需得问么?”
秦晟裼又俯身下来,冰白修长的手指姿态优雅的抚上秦晟煜额间的发丝轻轻一捋:“本皇子也想他好,也关心他,但……既然已经无药可救,明德王爷总不能教我当着你们的面哭一场罢?”
秦无色低埋的脸上,眉心微蹙,他这张唇红齿白的嘴,说出的话却没一个字是动听的。
秦安阳总觉得氛围紧张,她悄悄攥住秦无色的衣角,生怕两人就这么吵起来,或者更甚打起来!
“司徒天昊召集了不少江湖中擅医之人到府中,你若真还有一丝关心弟……”
“江湖郎中?”他打断她的话,语气中有丝鄙夷的嗤声儿,笑道:“司徒天昊还搞这些鬼名堂,跳大神还是招魂?”
秦无色眸光只稍微一转就觑着秦安阳死死的盯着她,那眼神分明在叫她忍。
实则,她也并不打算动怒,如秦延昭一样,秦晟裼对江湖郎中的印象也是极差的,不说他们的身份与太医天差地别,最让他们在意的,应是当年韵才人的死。
她也只是听说,毕竟那时还没她呢,可就冲秦晟裼这些话,那些传言也有七八分真,韵才人当年将进宫就因容姿姣好封为才人,家室却不过是边县县官之女,是以无论她当初多么快的被提拔为才人亦好,之后许久也没再擢升阶位,直到她怀上了龙胎,秦延昭龙颜大悦擢她为贵妃,一朝从才人到贵妃的转变可羡煞了多少人眼。
只可惜她诞下秦晟裼后,身子就一直体弱多病,当年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秦延昭几乎想尽了办法,大批的江湖中人进宫给韵贵妃诊治,这样命悬一线三年后,终是不治。
“九皇子就说帮不帮吧。”她称他九皇子,也是不得已,他自称本皇子,称她王爷,无疑就是希望和她撇清点儿童伴关系不是么?
“王爷要本皇子怎么帮?”他只睨了她一眼,当初他就觉着她会生成天姿,如今,再见她,意料之中。
“晚宴,我同安阳要先离开,你拖延住皇伯父……。”
“不行。”他不听她说完,就果断的拒绝。
秦无色眉心一蹙,他知不知他这种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态度很没礼貌,可不等她再开口,他便又道:“晚宴主角不是本皇子,拖延也拖延不住,这可是欺君,依本皇子看……”
他直起身子,拢了拢繁复的罗袖,说:“还是如实说要离开的好。”
秦无色这次忍不住抬眸觑他,挑眉,若不是算起来他跟她还是兄妹,她直接将他撕碎的心都有,要是那么简单说离开就能离开,需要他做什么!
“就说拜祭韵贵妃罢。”他转过身,背对她,轻声道:“今儿个还正好,是她的祭日,父皇或多或少有些内疚,不会阻你的。”
他每一步,如步下生莲,流动的纱衣裙裾漾出漂亮的波纹,走出屏风外,他斜了一眼齐齐跪地的太医们,不轻不重的说:“还跪着?看来膝盖的本事比医术要熟谙罢。”
他刚走,秦安阳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缠着秦无色问:“晟裼哥哥是答应了罢?”
“要是……要是父皇发现我们私自将小煜儿带到宫外,会不会挨板子啊?”她又皱着眉头,瘪嘴道。
“很怕挨板子?”秦无色侧目看她,听起来,她挨过的板子不少么。
秦安阳脸色一白,总觉得,说起板子,p股都隐隐作痛了似的,继而却拍了拍胸脯,豪迈道:“不怕,我到底是他女儿,无色哥哥还将将要举行大婚,晟裼哥哥更是父皇最宠的皇子,有你们作陪,挨不上一百下板子的!”
她淡淡一笑,对秦安阳的好感,只多不少,她说:“好了,该回太清殿了,否则这板子恐怕一会儿就该受了。”
“啊对对,都出来好久了!”秦安阳慌的往外冲,又回头过来冲她喊:“无色哥哥你快,这回真要一路跑回去了!”
两人悄然的回到席间,殿中央,不再是乐伶舞姬,只伫着秦晟裼,他墨发一半绾在冰晶龙冠中,一半则如瀑垂至近脚踝处,从背影看,不得不感叹他每天打理这缎般的墨发得花费多少时辰,他的衣饰也甚讲究,最里层的衣袍为冰蓝绣衣,领口下摆处除绣着璎珞纹样外,花饰更是以晶莹的贝珠绣成,好不漂亮,而后逐层递减色调的一件件软罗轻纱,直到最外那件拖着长长拖尾的白色华贵纱衣,就算不看他脸,只看他这身材着这华服,亦是种视觉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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