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铃儿,席月匆匆赶往席柳的院子。宫九化为血蝠,悄悄藏进她袖子。席月不自在,悄声问:
“你跟来做什么?”
血蝠在她袖里拱了两拱,没作回应,席月只好袖了他,先去看席柳。院门口正碰上席贵偕余氏气哼哼出来,见到她,席贵没好气说:
“真不知道是你学了她,还是她学了你;好好一个闺阁千金,变得不可理喻!好在蔚家人已走,否则看到她竟然将送上门的聘礼全部扔出门,别说日后出嫁,只怕我席家都会沦为全池城、全天下的笑柄!”
余氏瞟了一眼席月,温温柔柔地笑:“人那,该什么命,就得认什么命!月儿,你也好好劝劝你三妹吧——你父亲亲口允诺的亲事,怎么可能更改?那不是叫你父亲自个打自个脸吗?”
“父亲!”
席贵拿脚欲走,席月开口叫住他:“三妹豆蔻年华,男方花甲之年,且是商户继室,父亲为何同意这桩明显不对等的婚事?”
席贵停足,片刻回身,眼神犀利地看向她:
“因为,你们既然身为席家女,享受了席家所给予的一切,就必须为家族牺牲你们的个人利益!别说席柳,你!也不例外——哪怕你并不认同席家对你有养育之恩!但在天下人眼里,你,就是席家的一份子!”
席月站在那里,给他无情直率的话冻得身上一冷。目睹席贵再次转头,不知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影响,还是她自己的愤懑,她忍不住抬高声音:
“父亲!你眼中,只有利益、交换,难道,一分亲情也没有吗?”
席贵淡淡道:“我,首先是一城太守,眼里是满城子民;最后,才是自己,乃至你们。”
“蔚家到底付出了什么,”席月忍住恨意:“父亲要把三妹席柳卖给他们?”
“啪!”
席贵霍地回手,一巴掌抽得席月往后一栽——红影晃动,宫九蓦地化为人形,一手揽住席月护在身后,一手五指指甲箕张,刺向席贵!
“别!”
席月惊呼,抓住宫九手腕,席贵猝不及防,惊得向后猛退了两步:
“什么人!你、你是什么人?!”
余氏吓得更形慌张,躲在席贵身后,抖抖索索喊:“你、席月你难道想弑父?!你身边竟然有这种奇形怪状的人......”
“敢说本尊奇形怪状?!”
宫九一头黑色长发,给由内向外散发的气劲鼓得无风自动,猎猎狂舞:“本尊要将你碾为齑粉!”
“宫九!”席月抱着他腰拼命往后拖:“宫九你住手!他是我父亲——你要伤了他,是陷我于不义!我不会原谅你的......”
宫九猩红的眸子一闪,回眼怒视她:“如此视你为无物的人,你还认他为父?简直愚不可及!”
袍袖一展,席月给他推得滚了出去,摔在地上。宫九气冲冲扔下一句:“本尊懒得管你了!”
将身纵上房顶,转眼一朵红云,消失众人眼前。
席贵又惊又怒,看向被铃儿扶起来的席月:“那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狂妄?!”
席月摸摸被擦破皮的手肘,低头:“......是我朋友......”
“你!”
席贵瞪着她,瞪了半响,拂袖:“你好自为之吧!”
带着余氏,愤然离去。席月望望宫九离去的方向,嘴角无奈抿出一丝苦笑。
——除非,她不打算在这个位面混了,才纵容宫九当着她的面,杀掉席贵。
“二小姐,您没事吧?”
铃儿面色泛白,泪光点点,扶着席月。
“没事......”席月叹了口气,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先进去看看三小姐吧。”
席柳的闺房门外,一地狼藉:各种红色礼盒礼担,乱七八糟,扔了一地。巧儿、越儿一群丫鬟,正在收拾整理。见着席月,巧儿背身似乎没看到,反是越儿迎了上来:
“二小姐您来了......您快去劝劝三小姐吧!三小姐正伤心得很,三姨娘劝她都劝不住。”
“铃儿,你帮她们打扫一下。”
铃儿“哎”了一声,轻移莲步,走向巧儿等人。席柳跟了越儿,走进席柳房间。
在门口,就听到席柳压抑悲切的哭声,三姨娘安氏,轻言细语,正自絮叨安慰。
“三妹,三姨娘!”
安氏擦了把眼泪,起身让出位置:
“二小姐,夫人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五,等大人巡视归来就让蔚家上门迎娶了;这、这可怎么好?.......三小姐......她说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出这门子!......”
“三妹......”
席月坐在床沿边,手抚席柳耸动不停的肩头,听着她崩溃的哭声,心里也很难过:
“三妹,我已经让广左出发去嘉州昭平了,他说:最迟十日,便会传回音信。你等等,一定天无绝人之路的!”
“二姐姐......”席柳哭着扑进席月怀里:
“我......我不是不懂感恩......也不是不理解父亲为难......可、可报恩的方法有千百种,为何一定要我用余生去偿还?......只要一想到、一想到今后一辈子都要面对那老鳏夫一张老脸,甚至可能都面对不了两年......我......我就恨不能死了!......”
安氏在旁,陪着痛哭。
席月搂着席柳,尽力安抚她们,末了问:“到底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把席柳许给蔚家,三姨娘知道吗?”
安氏哽咽着,慢慢说:
“因为......朝廷在好几年前,便停发池城的俸禄和军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