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丑仍在长椅上睡着,还打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那磅秤的上面,放了一个长长的门板,马大庆和兰花花便把大葱朝门板上放。
癞痢头跑了过来,“花花,我帮你抱葱,你别干了,弄脏了你的花衣裳。”
兰花花看老三八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双大手在秤杆上不住地摸来摸去。
她就疑惑,不知道这老三八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光明正大的买卖,怎么搞的眼神像个小偷一样。
大葱全都抱到了磅上,老三八熟练地打着磅砣,只见磅杆儿垂的平平的,
“兰老师,马主任,你二位看好了,这公道吧。”
兰花花点了点头,老三八便高声报了数,
“兰花花,大葱,四百二十一斤。”
那山羊胡子老头便记下了数字。
兰花花心里咯噔一下,她在老油子的院子里已经磅过了,怎么换了个地方,就少了一百多斤。
但是,老三八的话还没有说完,“木板二十斤,葱根儿上的土再去五十斤……。”
“怎么?”马大庆愣了一下,问道。
刨葱时,这葱根上的土,老德顺抖了又抖,兰花花恐怕抖不干净,又来了个抖二遍,说实话,这够干净了。
“有的村民,故意在葱捆里面夹泥块儿,夹的可多了,一家一百多斤是正常。”老三八看兰花花疑惑,连忙解释。
“可我家没夹啊!”兰花花说。
“还有不夹泥巴的,傻子吧。”老三八说着,走到葱堆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从中拽出了三捆太葱,打开了。
几个人连忙伸头去看,果然如兰花花所说,里面没有泥巴。
但老三八毫不脸红,指着葱须上的星星点点泥污,
“这不是嘛,一个葱胡上这么多,这么多的葱,又能有多少泥士啊!”
兰花花有点生气了,这又不是水洗葱,哪能一点儿泥土不带呢?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瞪着两眼说瞎话。
但老三八依然波澜不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三八靠的是葱行,当然他吃的也是葱行。
即然敢当磅手,这可不是平常人所比,胆大心黑脸皮厚,这是最基本条件。
“总不能差这么多吧?”马大庆说。
“难道你磅过了,俗话说,十磅九不同,你是不是在老油子家磅的。
老油子他妈的太毒了,猪肉多贵啊,几块钱一斤,上个月,九月家卖猪,人家那猪在家磅过了,去到他那儿,一过秤,整整少了十来斤。
这老油子,不是明着和我们作对吗?总有一天,我要找他老帐旧帐一起算。”
老三八说着,眼光就变成了刀子,在每个人身上戳来戳去。
大丑仍在酣唾,那鼾声依然此起彼伏,呼,呼的就像拉风箱,不但响亮,还带着长长的尾音儿。
马大庆望一眼兰花花,兰花花又望一跟大丑,她想起了在汹涌澎湃的河水中,拼命去救小石头的情景。
“兰老师,你救了我儿子,让我怎么感谢你呢!”年轻时的大丑,热情,豪爽,从来不占别人的一丝小便宜。
“这大丑啊!比狼还狠,太毒了,吃肉不吐骨头儿。”二狗子的话又在兰花花耳边回想。
难道是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
“走,花花,咱上别的地儿卖去。”马大庆气的一跺脚,抱起葱就朝板车上扔。
老三八的脸一白,继而转红,他的鸭子嘴一撇,
“马大主任,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就是拉到山脚下,还是这样的行情。
老话说,鸭子的屁股,新鲜的蔬菜,这些都是见风赔秤的玩艺。
那鸭子又称鸭漏子,总是屙个不停,不信你买只鸭子回家试试,总要赔个二两三两的。
还有这么大的一堆葱,小北风一吹,那叶子枯的特别快,一天赔个千儿八百斤正常……。”
兰花花听了,觉的很有道理,不禁犹豫了一下。
马大庆一跺脚,“走,咱去别的地方试试。”
“姓马的,是你不给我面子,别忘了,这是旮旯村,这上面的天,这下面的地,都归我管,有种,你就别回来,再卖给我。”老三八气的直跺脚。
癞痢头站着没事,连忙去帮兰花花朝板车上装葱。
老三八见了,连忙走过去,抬起脚,狠狠一下踹在癞痢头屁股上。
癞痢头一个踉跄,差点沒有摔倒,“你不干活,还光打人。”
“我打你咋了,吃着这边的饭,拿着这边的工资,还帮别人干活,真是喂不熟的狗。”老三八恨恨地骂。
那瘌痢头挨了打,呆了一呆,再也不敢帮兰花花干活,老老实实地蹲在了一边。
马大庆装好了葱,又拉向了官路对面。
那黑执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把这边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他笑眯眯地看着马大庆把葱拉到了自己跟前。
黑执事是三岔镇上人,沒少和马大庆打交道,当下也不避讳,
“马主任,咱实话实说了,这大葱啊,一斤不压你的秤。
咱明除,这损耗,泥土,还有,弟兄们寒冬腊月的,个个冻的鼻涕老长,咱也不除多,百分之二十行不?”
马大庆在心里核算了一下,五百多斤葱,才除一百多点,这可比大丑的葱行合算多了。
马大庆把葱卖了以后,拉着空板车欢欢喜喜地朝回走。
走到大丑的葱行,大丑已经睡醒了,正在大槐树下一手拿着茶杯,一边指挥瘌痢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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