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是有神童崇拜文化的,大众尤其是士人对神童宽容度很高。
冯县丞决定教育一下秦德威,这位小朋友是一个有天赋的神童,若心思走上邪路,那就太可惜了。
长大后泯然众人也就罢了,如果还能出人头地,那危害比普通人反而更大。
冯县丞想了想说:“做官便如做人,当求问心无愧。怎能仗恃靠山,肆意钻营以求青云之路?”
秦德威十足真诚:“小的从未见有如二老爷这般正直之人,二老爷若不能青云直上,那是我大明的损失!”
冯县丞有点羞愧的发现,自己可耻的感到愉悦了。又仿佛如果不接受这句拍马,就辜负了小朋友的心意。
“本官绝非恋栈权位之人,更不会为官路飞升去讨好权贵!”冯县丞仍在坚守着内心最后一丝清明。
“什么权位不权位的,小的只是想,二老爷应该为大明江山做出更大贡献!”秦德威坚定地说。
冯县丞也是醉了,明知这是拍马,可是却拍的如此令人欲罢不能销魂蚀骨,神童当真无所不能。
又听秦德威说:“堂堂正正做事一样可以青云直上,比只会钻营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反正二老爷你有靠山,”
冯县丞放弃了挣扎,直接躺平了。谁爱教育神童谁就教育去吧,反正他冯恩一个普通而又卑微的三甲进士是没这个能力了。
秦德威边想边说:“小的替大人前途着想,下一步最好的出路就是迁转为御史!因为大人科名不彰...”
啪!躺平的冯县丞又一个鲤鱼打挺,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瞪着秦小朋友。
老爷我堂堂的三甲同进士出身,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学渣了?老爷我可以自己谦虚,但你连个童生还都不是!
“小的失言!”秦德威迅速补救:“小的意思是,跟一二甲相比,二老爷难以位列清流。
也就是说缺少镀金,而迁转为御史就是对二老爷而言,是最合适也是最容易的镀金方式!”
御史在大明官场体系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官职,级别不高只是七品,和给事中一起称为科道言官。
但御史把持监察大权,允许风闻言事,在朝堂上话语权又极大,人数还多,是大明官僚体系中以小制大机制的关键。
权力大,升官快,所以御史也被天下视为清流美职,是低层官位里的小极品,也是大多数七品官员的梦想官职。
从别的七品位置迁转为御史就相当于升职,意味着资历镀了一层真金,甚至比直接升到六品更好。
秦德威继续说:“听闻朝廷选拔御史,往往从知县中择优选拔,谓之行取。主要条件有二,一是必须年富力强,二是必须正直敢为。
以小的之见,二老爷你是七品京县县丞,可以比照外方知县,所以完全够格被选拔御史!只要二老爷你能刷出有力刚正的官声!”
一语惊醒梦中人,冯恩想了想确实也没错。
他虽然官名是县丞,可他也是七品,还是京县的,和外地知县享受同样政治待遇完全没问题。
前提是,只要朝中有人办事...冯县丞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秦德威,难怪这小朋友上来就问“靠山”之事。
秦德威暗笑,历史上您老人家本来就以四铁御史出名,顶着县丞名头在这里晃荡才叫奇怪呢。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当上御史的,但咱知道,你只要有了想法,就肯定能当上,知道你的靠山只要出力,就肯定能帮你当上。
有了结果再反推过程,说是点拨,其实和预言也差不多。
不怕没yù_wàng,先把yù_wàng勾起来,下面就好说多了。
秦德威趁热打铁的继续引导话题:“所以若想迁为御史,二老爷急需有力官声!但二老爷最近办理公务,是不是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不管秦德威再说什么,冯县丞已经不惊讶了,只是习惯性的反问一声:“你连这都知道?”
他是一个坐堂判事的老爷,大量的公务都需要签发给胥吏去办理,但最近仿佛所有的人变得很不利索。
比如让衙役去找证人,结果三五日也找不到人,问就是目标已经逃亡失踪了。
又比如让小吏去查找往年公文,十天半月的才能给个反馈,问就是历年公文堆积如山,寻找费力。
冯县丞感觉自己像是全身陷入了泥沼,行动十分艰难凝滞,但无论如何使劲也毫无用处。
在这样下去,别说刷出赫赫官声了,就是考核都难过了!
明清司法制度史博士、衙门问题专家秦德威当然懂,就是您老人家当了战神县丞的后遗症...
你打杀一两个捕快容易,但却站在了所有本地吏役的对立面上,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人,是整个衙门吏役体制。
更简单的理解就是,你战神县丞再威,也只能干掉一个两个吏役,但却不可能把所有本地吏役全部干掉。
衙门类似二元制世界,官老爷是一个层面,吏役是一个层面。
官老爷可比喻为政务官,是外来户,干几年就走人。吏役更像是事务官,都是本地人,大都能在衙门里干一辈子。
官老爷做“正确”决策,吏役肯“用心”办事,才能相安无事,一起把朝廷糊弄过去。
官老爷如何与本衙门吏役打交道,这里面学问深得很,别人都是请师爷帮忙,你战神县丞一个人就开干了...
说真的,在官僚体制成熟的年代里,挺少见的。
当然上面几段话都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