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早上的广播刚响,李程荷就摸黑起床了。
“程荷,再躺会,冷着呢。”余应礼迷迷糊糊的嘟喃了一句,翻了个身,又钻回被窝。
李程荷掖了掖被子,套毛衣,轻声:“咱自己的猪还没喂呢,给你爸妈的米也没匀出来,一会哪还有时间啊。你也该起了哈,不然又手忙脚乱的挨骂。”
大被窝缩了两下,表示主人收到命令了。
“妈妈--”余丫知道妈妈又要到奶奶那边忙活了,扯着毛衣领子滚了滚,扒拉着余恋薇的小手,嘟喃:真是讨厌的冬天啊,连睡觉都要穿厚毛衣。
“嗯。”李程荷明显不拿余丫的‘梦话’当回事,很敷衍的哼哼。
余丫抱着余恋薇的胳膊往自己的小被窝里扯了扯,依旧闭着眼,说:“妈妈,下雪了吗?”
李程荷吸溜着棉鞋,掀了掀窗帘:“下了,还不厚,小丫再睡会,起来就有雪人玩了。”就着窗外亮亮的雪光,边系着裤子,边摸着屋里的摆设走到大床这边,“等二姐来给你们穿衣服了,再起床,知道了没有?!”
余恋薇没有被‘唐僧’妹妹吵醒,依旧乖巧的睡着。
余丫点了点头,撅了撅小屁股,缩回被窝里养神。
李程荷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出去了。
不一会,又一阵窸窸窣窣声,‘咚’的一下,余应礼也出门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叮咚叮咚,嘻嘻哈哈的声音渐渐把广播声给掩盖了,空气中开始飘来一阵阵的肉香。
‘嗵--’的一声,小木门晃了晃,颤颤悠悠的贴着门后的书桌,发抖。
“起来了,小猪。”余二草欢快的嗓音像上满了发条的小闹钟似的,准时出现。
余恋薇早在‘嗵’之前就醒了,怕自己起床被窝冷了不好,便透过床沿看着门背后面挂着的挂历,见门口抖了才听到余二草的‘霸音’,所以也没怎么吓到;余丫正睡着回笼觉,倒是被吓的激灵了一下。
“呀,恋薇醒了呀!来,二姐给你穿衣服。”余二草熟门熟路的拿过放在箱笼上的小棉袄,拍了拍拱成一团的小山尖,“小丫,好起床咯,小爷爷在煮咩咩了喔。”
余丫一听,‘腾’的坐起身:“真的?奶奶还说等明年开春了卖了买肥料的呀。”
“不是奶奶养的小羊,是大伯家的。”余恋琴啃着一块大麻糖,从床沿下探出脑袋来,说完便东张西望的,“小丫,你的新衣服呢?给我看看。”
余丫也不是以前那笨蛋小娃,歪了歪脑袋,说:“妈妈说明天再去买。”给你看了还得了,光看不试穿可不是余恋琴的性格,光穿不弄脏,更不是余恋琴的作风,所以,嘿嘿嘿。
“骗人吧,明天就过年了,你新衣服都没买?恋薇,你的呢?”余恋琴见衣柜关着,箱笼也高高的放在高凳上,不甘心的说。
余丫乖乖的任余二草套着毛衣,抢在余恋薇的前面说:“恋薇的新衣服在大伯家呢,大姐说把扣子钉上了才好穿,是吧?二姐。”
“别在床边吃,渣渣都掉上去了,再罗嗦我就揍你了哈。”余二草不喜大叔家的老小,就喜欢东张西望的,有点好的就惦记着。但她硬要跟来,再说也不是自己家,没办法把她轰走啊。所以,只好尽量把她当空气似的往后推了推。
“哼。”余恋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余大草,余丫,余恋薇是她的攻击目标,余二草,还是算了吧,这头母狮子还是别惹的好。当然,在外面的话,报她的名比自己家余三草的,要有用的多。
穿好衣服,套好鞋子,余二草一手一个的拎下床:“先到门口,一会二姐一个一个的抱到奶奶家去。”说着,又把门‘嘣’的一下关上。
“哇,雪。”外面的路边,屋檐,小石凳上都已积上了薄薄的一层,天上正大朵大朵的飘着雪花。余丫瞅着天井里的白色世界,高兴的呵着气,跺脚,“姐姐,一会我们打雪仗呀。”
余恋薇扶了扶头上的毛线小帽,点头,刚刚起床的小脸红红的,像个大苹果似的,黑溜黑溜的大眼睛像俩葡萄似的嵌着,水嫩嫩的洋娃娃一枚。
‘嘣咔-’突然,一个小鞭炮在石桌上炸起,飞起片片雪花。余三思躲在旁边的树后乐:“小丫,响不响?”
“响个屁。”小鞭炮吓了毫无准备的余二草一跳,拍了拍胸口要去抓余三思,“死三思,大清早就炸炮,不想活啦!”
仨小包子也吓了一跳,正愣神呢,只见一个大黑影朝‘英勇,神武’的余二草扑去。一张土黄色的大草纸被大黑影的大掌按着,用力的在余二草的嘴角擦拭着:“今天几时了你知不知道?还嘴巴这么臭,小心过了元宵有你好看的。”原来,方二凤是也。
和方二凤一起到供销社买红纸的官婶也低着头白了余二草一眼,抬头眯着眼劝到:“大嫂,算了算了,小孩子懂什么。快走吧,一会纸要下湿了。”
方二凤紧了紧被自己抽了一张出来的草纸包,又轻声的数落了几句,这才和官婶走了。
余二草揉了揉被擦红的嘴角,‘哼’了一声,也不管几个小的,径自走了。
余恋薇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厚布底棉鞋,又看看那已泥泞的村路,不知道要不要去奶奶家:去么,鞋子要走湿,走脏;不去么,肚子饿了,家里也没准备饭菜,爸爸妈妈也都在那边呢。
“嘻嘻嘻。”余恋琴见余恋薇和余丫不迈步了,穿着小雨鞋故意在泥路上来回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