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
宁枧岁的声音沉的就像寒冬最冷的湖水。
“派人去知会皇上一声,本宫今日要出宫。”
“可是您的身子……”
宁枧岁抬眸望去,天青瞬间咽下了嘴边的话,低眉顺眼的称是。殿下现在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还有一事,准备东西,今晚开始,本宫要治腿疾。”
既然她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她又何必再与人虚与委蛇呢?
辰时一刻的时候,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宫中驶出,缓缓向着城南方向而去。
百年城府百年业,
一朝零落草木深。
君王座下八千臣,
谁与青冢话河山。
齐恩侯府,大离王朝唯一一个异姓侯府,第一任齐恩侯是同始祖皇帝一同东征西战的手足兄弟,可以说,大离王朝有多少年的历史,齐恩侯府就存在了多少年。
只是伴君如伴虎,再深厚的手足之情也经不住岁月的磋磨,再忠心的臣子也抵不住一个君王的偏听偏信、怀疑猜忌。
侯府大门上的朱漆早已脱落,那青铜制的瑞兽门环也生了一层厚厚的铜锈,上方写有“齐恩侯府”四个烫金大字的匾额上满是蛛网。
十年,真的太久了。
侯府门前,一个瘸了腿的老人穿着粗布麻衣,拿着一把等身的大扫帚,佝偻着身子不急不缓地清扫着那三分地。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怪人,他也不是天天来,有一天没一天的,一点也不走心。来了就拿一把大扫帚慢悠悠的扫,一扫就是一整天。附近人来人往,没人注意过他的容貌,也没有人听他说过话。
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坐在车辕上侍女模样的女子跳下车,然后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撩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来趴在她背上,让她把自己背到一早放在了地上的轮椅上。
老者还是一言不发地扫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天青,去开门。”
天青应声,几步便越过台阶下的老者走到门前,正待抬手推门,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过是个废宅,没什么好看的,小姐就别看了。”
说话的正是那老者,他佝偻着身子,瘦骨嶙峋的模样,眼窝陷得极深,一双浑浊的眸子没有半分神采。
天青抬起的手还是没能推下去。宁枧岁定定的看了那老者片刻,莞尔一笑,声音极其温和。
“老伯并非府中人,又如何得知府里没什么好看的?难不成……您进去看过?”
闻言,老者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上扯出一抹极其僵硬的笑容,配着那双死尸一样的眼睛,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自然是进去过的。不止老朽,这皇城中的人都进去过呢!进去之后,砍砸抢掠,糟蹋一通。……逆臣贼子,卖国求荣者,一朝被天家发落,小姐觉得,百姓能对这空荡荡的宅子有多好?”
宁枧岁沉默不语,隐在袖中刚刚结痂地左手手掌再次被尖利的指甲刺伤。
“什么?他们……他们怎么敢啊!这里面住过的可是始祖皇帝御笔亲封的齐恩侯,是咱们大离的守护神啊!他们……”
未等自家殿下开口,天青便急声道。
百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齐恩侯府守护了大离百姓那么多年,他们应该知道侯爷是清白的,什么狗屁的卖国求荣,都是被人诬陷的啊!
老者斜了她一眼,抱着他那把大扫帚有些讽刺地道。
“啧!什么守护神!不过是是个通敌卖国、不忠不义的小人罢了,无端的侮辱了这三个字!当年,先皇的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齐恩侯府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若非那多事的长乐公主横插一脚,齐恩侯府早就被杀得一干二净了,又哪里会留下这么一座府邸来膈应人。百姓被其蒙蔽了那么多年,心中自然是怒火中烧,只能发泄到这宅子上了。”
“你……,可当年先皇保留了齐恩侯的爵位,这府邸还是一品重臣的居所,他们怎么敢进去,还……还乱砸乱砍,就不怕被降罪吗?”
“可是,先皇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不是?”
“……”
天青哑口无言,心下忽生一种无力到极致的悲哀,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轮椅上的人,却不觉眼角已经滑下一行清泪。
“主子……”
主子您说话啊!怎么会这样呢?不会应该是这样的啊!
老者还在说话,天青却已经听不到了。
“所以说啊,小姐您听老朽一句劝,别看了,里面除了一屋子的牌位,什么都没有,院子里被糟蹋得不成样,晦气的很。”
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宁枧岁的目光从侯府上方那块残破不堪的牌匾上缓缓看过,用目光细细描摹每一寸的轮廓,看一眼,心头掉一滴血,反反复复痛彻心扉,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面纱下的面容已是惨白如纸。
齐恩侯府,满门忠烈,纯良之臣,再也没有了。
“行!听您的,不看了。”
宁枧岁勾起一边唇角,轻轻笑了一声,眼底积压的阴暗早已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只待再来一点点的刺激,便可与这荒唐的世道一同焚烧殆尽。
“天青,我们回去吧。”
君王眼中无忠义,百姓心中无是非。这王朝,完了!完了啊!
马车内,天青坐在一边默默地抹眼泪,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
宁枧岁见了轻轻一笑,扔了条帕子过去。
“傻姑娘,你哭什么?本宫还没哭呢。”
有什么好哭的呢?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