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盏的缇骑面无表情地用请人上路的语气说道。
“周老板请用茶。”
“……多谢。”
周老板一身锦衣坐在放满带血的刑具的刑房里喝着茶,这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茶喝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周锦风端茶的手微微颤了颤,心下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看来人。
“西厂主事殷繁问周老板安,不知这茶周老板喝着可还合口?”
周锦风见到来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便笑了,温声回道。
“有劳殷千岁费心,周某最喜碧螺春,自然是合口的。”
“那便好。”
殷繁坐在缇骑搬来的椅子上,正对着周锦风,自然没有错过他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咱家请周老板前来,是想知道关于那枚虎头扳指的事,听说那枚扳指是周老板的朋友所得?”
恰如周锦风所料,西厂大费周章地把自己从东夷捉回来,正是为了那扳指的事。
“正是。”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殷繁不由轻挑眉梢。
“敢问周老板的那位朋友尊姓大名?”
周锦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一次看向面前男子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
其实还是挺像的,只是乔家人在世人眼中消失了太多年,没人记得了而已。若非他早些时候才见过乔二爷,听他说过一些事,怕是也不会将眼前之人与乔家儿郎联系起来。
周家主,前两日兄长传书与我,他说,当年的那个孩子就快找到我们了,我得帮帮他……
那个孩子,是我们乔家犯下的罪业。
刑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殷繁看着男子那双丝毫不掩饰情绪的眸子,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心慌,隐在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
“乔茫?乔家二爷?”
乔二爷的朋友?感情是专门送上门来给他审的?
殷繁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拿走周锦风手里的茶盏,然后拎了和刑具放在一起的茶壶,重新倒满后又送了回去。
“周老板继续,咱家……洗耳恭听。”
“厂公想听什么不若直问,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锦风笑了笑,明明是常年混迹生意场上的人,此时却笑得像个读书人,周正硬朗的面容温和无比。
呵!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咱家想知道,当年齐恩侯府获罪,究竟有何隐情?”
“名单,一份关乎大离存亡的名单。”
约莫二十多年前,东夷曾派人杀害大离多名百姓,并让他们培养出来的傀儡以易容的方式顶替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一共三十三人,分布在各行各业,以各种各样的身份生活,并且以不同的方式向东夷提供帮助,传递信息。
而这些人所有的身份信息都被记录在了一份名单之上,这份名单被东夷贵族当做国家机密一样保存着,直到贵族之中出了叛徒。
乔家偶然得知了此事,曾向先皇递了密旨,请求彻查,先皇当时并未回复。
不过不久之后元祈便在朝堂上呈上万罪书,历数齐恩侯府的种种罪状,并拿出了所谓的“铁证”。
“所以说,当年乔家只不过是知道了名单的事,并未得到那份名单?”
殷繁皱着眉头,想到了赵檀手里的名单,忽然感觉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确实如此,所以先皇连夜带着人从苍龙山下救出乔二爷等人,提出的要求便是……让他们秘密潜入东夷,得到那份名单。”
不,这说不通!
先皇刚开始是对齐恩侯府定的是死罪,若非长乐公主在御书房前跪残了一双腿,他根本不可能改口。
他若是想要乔家人为他办事,直说便是,缘何要这般大费周章,不只让乔家死了那么多人,还赔上了他女儿的一双腿,他是傻吗?
太奇怪了,先皇的前后反应,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殷繁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之前的得到的所有线索都被打乱了,他就像是陷进了一个奇怪的迷阵中,毫无头绪,一团糟。
周锦风不知道这些事中有多少的疑点,也并不知道对面的男子已经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
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将乔茫告诉他的话一字一句地传达给对面的人,并且得到他想要的回馈。
“先皇以大义压身,即使痛苦万分,当时的齐恩侯也答应此事。不过先皇又提出了一个条件,齐恩侯须得送一位乔家人入宫,以防止他们入东不归。”
闻言,殷繁抬了抬眼,暂时收敛了心神,语气波澜不惊地道。
“乔润泽,是乔四爷的孩子?”
“正是。”
竟不想,他已经查到了这般程度。
周锦风深吸了一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从始至终一直温和的面容上竟是浮现出了几分愧疚的神情。
“当年在幽州时,乔四爷其实有位红颜知己。四爷战死疆场之后,那位红颜便也随着去了,不过却留下了一个不足一月的婴孩。齐恩侯怜其体弱,便一直养在国安寺中,并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顿了顿,又道。
“当时那孩子还在国安寺,是少侯爷让先皇派人将他带到苍龙山,见过齐恩侯等人后,便让他随先皇回宫了。”
当年乔家人把那孩子保护得多好啊,就连满门抄斩都不曾将他牵连出来,若没有后面的事,哪怕是一直待在国安寺中,也能平安长大,何以落得今日这般地步?
男子脸上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