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城在黄河之滨,城池并不大,但城墙却坚固厚实,尤其是南边的墙体,都是用青石块砌成。
祖逖事先并没有通知他们,几乎是空降此地,但守城的将领祖济和桓宣,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之情。
“今日一早便听见喜鹊欢鸣,果然是明公莅临,哈哈哈……”
桓宣四十多岁年纪,面白须长,虽是参军,却着一身宽松长袍,举止间儒雅有度,颇有文士之风。
“看来云威与老夫是心意相通啊。”
祖逖一句玩笑话,说得在场诸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由此可见,祖逖与桓宣的关系,确实很亲密。
所有人中,祖逍的年纪最小,按照礼仪,自然应该主动上前打招呼。
“桓参军,二叔父。”
“前两天就听说少郎君归家了,还想着要找机会见一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了。”
桓宣上下打量着他,眼中含笑,亲自伸手将他搀了起来,祖济的态度却一般,不冷不热的点点头。
祖逍暗中观察着这位从叔,一身戎装,身姿笔挺,而且还不苟言笑,颇有铁血军人的作风。
一行人边说边笑,走上了城墙,祖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巡视一遍,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明公请看,最近两天黄河对岸似乎有些异常,已经停止了修筑防御工事,颇有些蹊跷。”
天气晴朗,视线也极佳,顺着他手指的方面,隔着涛涛大河,能够清晰地看到对岸的城池。
“哦?是从哪天开始的。”
祖逖闻言显然很重视,凝眉问道。
“从前日开始撤离,到今日一早就全停了下来,按道理,这工事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能竣工的。”
桓宣心细如发,一发现不对劲,就派人严密关注,祖逖如果不来,他也正准备派人送消息过去。
“根据襄国那边送过来的情报,石季龙似乎有意向刘曜用兵,或者可能与此有关。”
这可是个大消息,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如果属实的话,将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华夏局势。
“不知明公这消息从何而来,陛下那边是否已知?”
桓宣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不是他不信任祖逖,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是逍儿带回来的消息,从种种情况来看,可能性很大,陛下那边我暂时还没有送消息过去。
今日便是想先商议一下,看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是少郎君?”
这个消息来源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祖逖看重这个嫡孙,桓宣是知道的,他出门游历的事情,他也知道。
但一个少年人,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逆天了吧。
当然,也不排除祖逖从其他方面得到的信息,却把功劳推到了孙子身上。
这话题已经不适合在外面交谈,众人回了军营,关起门来继续商议。
祖逍不是第一次来到北伐军营地,但虎牢城的军营依然别具特色,军纪严明,不闻一丝喧哗之声。
看来祖济治军十分严明,难怪祖逖放心把他放在抗击后赵的最前沿。
“这是逍儿从北境收集整理出的情报,各位先看看再说吧。”
祖逖这一趟是有备而来,早就把部分相关讯息抄录了几份,分发给在座诸人。
祖逍的情报与众不同,不是直接从某处获得,而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自己整理分析出来的。
从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层层分析,然后进行归纳整理,最后才得出结论。
桓宣刚开始还无所谓,可看着看着脸色就郑重起来,这个收集情报的人,绝对是此中高手,手法十分老道,且眼光精准毒辣。
明公麾下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竟然一无所知?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略微有些激动地看着祖逖,“果然很有道理,不知负责此事的是何人?桓某还真想结识一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云威还不相信老夫之言?”
祖逖的眼中难得露出戏谑的神情,让桓宣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惊讶地看着祖逍。
“明公是说……真的是少郎君?”
这……也太离谱了吧,一个半大的孩子,有这么大能耐吗?
不是他不相信祖逖,明知以他的人品,不可能为了强推孙子而窃取别人的功劳。
可关键还是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石季龙要打刘曜,必然不想腹背受敌,我大晋绝对不能错失此良机。
云威觉得,陛下会允许豫州用兵吗?”
“陛下……”
桓宣张了张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跟随司马睿已经十几年了,对这位陛下岛芰私狻
他可以很肯定的说,陛下绝对不希望祖逖再扩大势力,在他心目中,王敦是第一威胁,而祖逖绝对可以排在第二位。
对于目前的边境状况,司马睿似乎已经很满意了,并不愿意再继续用兵。
可作为一名心怀故土的晋人,面对好不容易出现的天赐良机,若是就这样眼睁睁地放过去,于心何忍?
“云威,老夫知道你忠心于陛下,可如今朝中和谈派甚嚣尘上,他们高坐庙堂之上,全凭一己之见,便指手画脚,蒙蔽圣听。
又哪里知道我等边境将士的辛苦,老夫年事已高,身子又每况愈下,若是错过这个机会……”
祖逍也事先猜测过,祖逖会怎么对付桓宣,是隐瞒还是直言,却没想到他打起了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