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贞还想再问,却见玉烟扯了扯她的袖子,当下便未在多言。
跟着她们一行人到了宴客的厅堂,才到门口,便瞧见各色各样的女子或围或坐,或嬉笑博戏。
见着她们过来,有相熟的,便上前攀谈,期间不少人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偶尔又将话头引向她。
崔九贞不耐烦应付,闭了嘴,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倒是刘湘婉似是瞧出了她的不适,打趣了几句,拉了她去一旁的小厅里坐着。
有伶俐的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和几盘样式精美的巧果,伺候一应周到。
在她们两人对座的中间还搁着棋盘,想来也是为着她们这些客人安排的。
刚落座,外头也不知怎么的,一阵笑闹声响起。
崔九贞皱眉,这宴会也没有她想的那般好玩儿,也许是她都不相识的缘故。
一群人站在一块儿相互吹捧,完了再暗暗比较,表里不一。
若仔细瞧,只看她们面色倒也有趣。
湘婉指了自己的丫鬟去找旁人玩玩,不必拘着,回头看向崔九贞。
“幼时我们见过,崔妹妹可还记得?”刘湘婉端起茶,一双含水的细眸带着笑意,“那时候,你至多五岁,崔老夫人过寿,祖母带了我去。”
崔九贞有些惊讶,许是太久远,她记忆中只有这些事儿,人却是分不清了。
毕竟那时候多的是小姑娘,她又是崔家嫡长女,自然有许多人送了玩伴到她身边。
崔九贞想了想,歉然道:“倒是模糊了,不过,现在记得也不算晚。”
最后一句话让得刘湘婉掩唇轻笑,细眸微嗔,“你倒是会说,也不怕我生你的气。”
“刘姐姐可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对不对?”
“那可不一定,旁人都知,我最是记仇了。”
刘湘婉指了指几上的棋盘,“我听闻你棋艺不错,手谈两局?”
“姐姐哪儿听来的?”崔九贞咬了咬舌头,她棋艺其实不怎么行的。
也许原主确实可以,但她只能算会罢了。
这和写字泡茶不一样,要动脑子呢!
“你没来之前,我们就听闻谢家邀了崔家大姑娘赴宴,其实今儿个,有不少人也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了我?”
崔九贞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事。
刘湘婉点点头,自顾自地捻着颗黑子,“往常京中人家设宴,都是那位崔二姑娘赴宴,就是崔夫人也甚少出面,有不少姑娘都对你颇为好奇。”
“此话怎讲?”崔九贞拈了白子,落下一步。
“谁教你这些年足不出户,便是我,今儿个瞧见你,若非你与崔二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我也不知是你。”刘湘婉说着,又仔细看了眼她的相貌。
倒是比颇负盛名的崔元淑也不遑多让,甚至更甚后者,只这些年闭门不出,难免教人心中多想了几分。
再加上温家的事,当初虽知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刘湘婉心里过了遍里头的弯弯绕绕,却又不好开口打听。
崔九贞听她说着,将记忆又翻了遍。
似乎是从原主祖母逝去后,便未再出门赴过谁家宴席,此后也一直都是由崔元淑前去。
在她记忆中,起初几年是为祖母守孝,后头则是因为温氏。
原主年纪不大,自然也是有着爱玩的天性,加上府里就一个妹妹,再没旁的兄弟姊妹,是以别家相邀她也是极为乐意去的。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温氏要么寻她给她生母上香念经,要么寻旁的借口将她留下。
隐隐的,她也察觉到了这点,但不想温氏厌她,便乖乖地听话,自己拒了那些请帖,成了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
想到这里,崔九贞这才发现,温氏怕是早有预谋,想让崔元淑取而代之了。
啪地一声。
棋子重重地落下,刘湘婉忍不住抬眼,“怎了?”
“无事!”崔九贞吐了口气,又弯起唇角,“与刘姐姐博弈,看来我是一点儿胜算没有。”
刘湘婉笑道:“我自出生便身子不好,大夫也断言我难活过二十岁,是以,我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便是博弈书画,闺阁中能比我棋艺好的还真难找。”
“二十岁?”崔九贞惊了,没有在意棋艺,而是她的身体,“那你……”
“我前几日才到十八,如今每一日,大抵都是与天争吧!”
刘湘婉淡淡地说着,倒是没有一点怨愤恐惧之意。
崔九贞明白了,难怪之前玉烟拉着她,不让她询问,想来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再看一脸淡然的刘湘婉,有些不太真实,仿佛在身边,又仿佛隔得很远。
似是瞧出了她所想,湘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能多活些日子,已经够了。”
“可,你还这般年轻。”这个年纪,放在她前世里,人生才刚开始,而在这,将将盛开,就要结束了吗?
湘婉轻笑,点了点她的眉头,“我都没你这般悲悯,你又何须如此?”
将生死说的如此不在意,如此淡然,崔九贞心下也是佩服的。
至少,她做不到坦然面对生死。
即便是在前世咽气前,她也想着活下去,以及还未做完的种种。
“刘姐姐实在教我佩服。”崔九贞搁下已经输了的残局,也不知是指人,还是指别的。
湘婉笑了笑,透过窗子看向天边落日,这个天儿刚刚好,若再过一月,恐怕她又出不得门,吹不得风了吧!
再看向崔九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