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饿死了要饿死了要饿死了……
阿山瞪着死鱼眼,眼中已没有了任何愤怒。
他麻木推着装满杏树木料的板车,离开老木匠盘下的山头,前往村北。
这座山昨天还绿树成荫,长着上百棵粗大杏木,今天遍地都是矮木桩。
木匠家的两个勤快孙子连夜砍伐,把树枝劈掉,锯成一段段树木,再装载到板车上。
他在推的不是木料!
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昨天晚上,林裳的另一个侍从阿水不远千里来到村子,给他们送了足足一百两银子,还留下一句话说他们把印弄丢了,家里再也不给他钱了。
等天一亮,阿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银子被少爷消耗殆尽。
就连现在手上剩下的碎银子都是他哭爹喊娘从少爷手中抢下来的。
阿山拿到碎银后,立刻冲去村正家,换成了一大袋铜钱,就搁他床板地下藏着。
钱还是得越重越好。
这样少爷就会嫌弃太重,不将钱带出去花。要是在京城那还能赊账,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破村子,村民见不到钱,才不会答应干活。
但是吧……
这些木材……
“哟,这不是林少爷的杂役!”
“……”
阿山呲牙。
他不是!
他是侍郎府小少爷的贴身侍从!他可是会拳脚的!
好几个村民拦在板车前,开始问东问西,又想出卖廉价劳动力来获得优渥报酬。
之前刚来村里,他上过一回当,这次绝不会上当了,三两句将他们撵走了。
至于少爷要开的宣纸作坊……他将板车往村北空地上一倒,木料咕噜噜地滚下来,恶狠狠地撩起袖子。
不就是造几个屋棚让他们来造纸吗?
他自己来!
他在木料边蹲下,抱住一段木头,双腿用力蹬。
起来!
嘿哟起来!
一刻钟过后……
抱不动!
阿山面无表情地松开木头,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找村民吧。
不过这次绝不可能让村民占那么大的便宜了!
……
阮萌萌跟着阿娘去了木匠家。
灶房冒着青烟,像是刚刚煮了汤药,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子苦味。
上次来订木板床的时候,只有骆爷爷一个人在刨花,这次来倒是见到了她的三伯阮富。
透过木屋的窗户,阮富正端着一碗汤药,用木勺子喂给他师傅喝。
木屋里传来“咚”得一声,木碗似乎咋在了地上。
“我说了不喝!”老木匠怒喝着,然后咳嗽起来,声音中带着痰音。
“不喝就不喝,你都不知道这药多贵,我在家想喝都轮不到我呢,都是生挺过去的。”阮富娶了许氏后,也变得像她一样,经常碎碎念。
骆老头的木工活做起来慢条斯理的,发起脾气来倒是有几分威力:“小子你还敢顶嘴?!都说了木工活一天不做,手就会生。你还在这里看着我老头子干啥?为啥不去林子里跟我孙子一起干活?”
“师傅,他们只是去砍木头……”
“什么叫只是去砍木头?选料最重要这话我说了多少回了?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老木匠猛烈咳嗽起来。
阮家四人中,老三阮富是性子最木讷的一个,小时候被阮老太骂呆愣,长大后极为顺从他大哥,而阮老太又很听他大儿子的,这就免了很多骂。
他还在村里找了份妥帖的活儿,每天都将在外面干活的钱拿回家里,这让许氏在阮家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许多。
白牡丹其实跟阮家原本谈不上仇怨。
她本是私逃出来住阮家的,不喜欢欠别人的情,那身首饰虽是阮老太明里暗里拿走的,但阮老四至今没回家,在外面生死未卜的,她大体上算是心甘情愿的。不然就阮家这么点手段,还不够在她眼皮子底下耍。
至于阮老四拿她当质子威胁白家这事,她觉得是他和白家之间闹出了误会。
要说真正讨厌阮家人,尤其是阮家的女人,还是因为她们将阮萌萌差点淹死这事。
所以这会儿见到了拿着空药碗走出木屋的阮富,白牡丹非常心平气和:“老木匠不肯喝药吗?”
阮富叹气:“师傅年纪大了,耽搁不得,现在身子还发寒呢。你要是能劝他喝药就好了。”
中药实在太苦。
白牡丹倒是能理解,捧着热乎乎的姜汤:“不如先试试这个。”
“那你去伺候师傅吧,我要去林子里干活了,不然又要挨师傅的骂。”阮富说话间将木碗扔到木桶里,拿上砍树的家伙就出了门。
白牡丹耸了耸肩,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
病人被病痛折磨,脾气总会古怪些。
她进屋,阮萌萌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是木地板,她的小木屐踩上去啪嗒啪嗒地响,比踩在泥地里更响。
“小萌萌也来啦。”骆老头整个人钻在毛毯里,烧得发红的脸上露出笑容,显然对她喜欢得紧,咳嗽了几声,赶忙挥手驱赶,“快走快走,别过了病气。”
阮萌萌眨了眨眼,退到了木屋角落:“那萌萌站在这里!跟爷爷那么远,就不会有病气了!”
一转头,发现窗台上插了一个木风车。
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风车。
风一吹,风车转啊转。
这居然是薄木头做的!
“骆木匠,这姜汤是特意为您熬的,您快趁热喝了吧。”白牡丹将姜汤奉上。
骆老头没有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