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知道妻子是在故意发难,他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郑重地看着萧媺芷,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完:“宓儿,并州这里干燥多尘,不似荆楚之地沃野千里、湖水相依。我知道,你随我来到这里让你受苦了,不过我定会倾尽全力把最好的都给予你。虽然今时今日我只能修这一汪池水与你,但总有一天我定会随你去南方看看,与你携手同游,见识一下你家乡的湖光山色。不……不仅如此,宓儿,我还要与你一起潇洒地策马天下、踏遍红尘,看尽我大隋的青山绿水、繁华盛世……”
萧媺芷眼眶微红,目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华,浓密的睫毛微微地打着颤儿,这一次她主动拉起杨广的手,脉脉含情地随他前行,环视起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二人在池畔边寻了一方小石,萧媺芷优雅地坐在上面。“阿麽,谢谢,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这院子。”她轻轻抬起皓肤如玉的纤手,指着池水道:“你看,你看……这池里的鱼儿,一个个的都那么灵动,真是漂亮极了。这……这是我这么年来,收到过最大的惊喜。阿麽,你为我费心了……”
杨广不由痴痴地望着萧媺芷,她温柔纯净的样子能够感染融化这世间所有铁石心肠,他想着只要是她喜欢,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杨广满含爱意地轻抚着萧媺芷的发髻,温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些鱼儿可是我差人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不如让清芙去拿些饵料过来,给你逗鱼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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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芙走了约一刻钟后,安静得若世外桃源的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杨广和萧媺芷只道是清芙拿了饵料回来,齐齐转过头向入口处望去,怎知看清楚所来何人后竟同时一愣。
“王仆射?”萧媺芷眼底携着疑光自言自语了一句。虽说和辅佐杨广的官员们没有多少交集,但萧媺芷也知在杨广出藩之初,其父选了王韶、李彻一文一武两位贤臣辅佐他。文如王子相,其为晋阳本地人,性情刚正、敢于直谏,被封为行台右仆射,总管并州公务。武如李广达,其曾为北周征战沙场多年、武功卓著,被封为左武卫将军,总管晋王府军事。杨坚对此二人寄以柱石之望,同时叮嘱杨广定要听从其教诲,不可疏远。此时此刻,这个煞了风景的人正是行台右仆射王子相。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杨广同样露出不解之色,碎碎念了一句。只见不远处的王韶越走越快,令身后的随从都有些跟不上步伐。这人虽只有五十来岁,但皱着眉头满面阴霾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与平时儒雅沉稳的模样大相径庭。杨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也不等王韶走到池边,便赶忙抢先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啊,王仆射回来了,巡检长城多日,真是辛苦你了。”脸上热络的笑颜掩盖了他心中如芒刺在背的惶然。
王韶先是对杨广点点头,又望了一眼跟在杨广身后的王妃,也向她微微示意了一下。礼数做足后便也不再顾及其他,他直接冷颜瞪视着杨广,开门见山、咄咄质问:“我一回到晋阳就直接赶厅都走了一遭,四处寻遍殿下而不得,没想到最后竟在这园子里找到了。殿下啊殿下,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听闻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一直在此令人兴修土木、穿池起山。殿下年纪轻轻就贪图逸乐,这般荒废政事,怎么对得起圣上寄予你的厚望?”
一番劈头盖脸的指责令杨广听得浑浑噩噩,心中虽不觉得有大错,但表面上也是连连赔笑,和颜安抚王韶的同时,也为自己辩解道:“王仆射言重了,我虽在此穿池起山,但并未为此耽搁正事。你让我熟读的功课,我每天都有做,并且也会日日召见诸位僚佐大人,汇集当前战报。”
王韶摆摆手,不依不饶:“虽然说殿下还年轻,切实事务还需我等辅佐督办,但殿下毕竟是并州总管,毕竟是这河北道行台的尚书令!如若陛下得知,殿下在战事如此紧急的时刻,还有心情在院子里穿池起山,不知会做何感想?”
提及父亲杨广这才自知失理,窘迫地站在原地一时无语。王韶见状反而益发激动,他向前更进一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再者,殿下也不是不知,当今圣上一向提倡节俭憎恨奢侈。殿下你所以为再正常不过的花销,在圣上眼中便是不应该的浪费,而如今这穿池起山的行为就更是圣上所不能容许的了!”
此番话把杨广说得瞠目结舌,但他又端着晋王的架子不想服软,只觉眼下是进退两难。王韶见杨广一言不发,忙向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同时猛地跪倒在地,他双手高高举起并于头顶,涕泪纵横地哭喊道:“是我没有好好教导晋王殿下,都是我的失职啊!我有负于当今圣上的信任,我再也无颜面对圣上了!”说话间,年轻的侍从已走到王韶身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铁链,去缠绑王韶高举的手腕。
杨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口一颤,那张玉琢般的脸上顿时染了三分惧色,急忙阻拦道:“快快……快住手,这是干什么呀?”
“绑!继续绑!紧紧地绑!”王韶对着侍从断喝一声,话音刚落侍从已麻利地将主人的双手捆在了一起。王韶又突然对着杨广深深一叩,额头贴地不起,带着悲悲戚戚的哭腔道:“老夫人微言轻,也不敢请求殿下听从于我。既然殿下不思悔改执意如此,而我今日又这般忤逆殿下的心意,便请殿下立即将我治罪查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