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疼地把着手腕,狠狠瞪视面前的高大身影,不知他何时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此刻夕阳已落,仅仅在地平线那一角留下一丝黯然的辉芒,敦贺莲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不是想跟我打一架?这样用力,想要拗断我的手?”不破吃吃笑起来:“——你还真的发怒了,因为京子……”感情都这么深了啊,他原来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趁我还保持清醒——离开这里。”不起不落的声调,仿佛一潭死水,却随时会将人吞噬。
“你喜欢她?”不破仍旧不肯退让地抬起头,此时的不破,在京子身上收获到的挫败正一点点转换成无穷的怒意,撑开他的躯体,仿佛伏虎,静止中收敛着一击必中的残忍攻势。“——觉得有趣吗?因为她和你遇过的女人不同?”
“——因为她像个小女人一样对你百依百顺?”
“——因为她看起来庸俗无趣,却能像小丑一样逗你开心?”
不破一一细数着京子过往的细节,但是却并非口气中那般地轻浮,反倒是隐含着愤怒。
那是,他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京子,都是他的。
属于他的,不该让这个男人抢走——他分明已经拥有了一切!
这样一个男人,凭什么会喜欢上京子?喜欢上那个骨子里的京都小女人?!
隐隐地,他听到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
不破依然看不到敦贺莲的表情。
他只觉得他呼吸平静,声音波澜不起。
“在你眼里,她就是这个样子?”轻轻挑起的尾音,仿佛拖动着凌烈的风,敦贺莲开口了。
“她就是这样子又如何?你喜欢的最上京子又是哪一个?”不破尚猛地抽回手,手腕上已经结了深深的淤青:“敦贺莲,你根本就不适合她——”
“如果我只要她呢。”
不破邪肆地勾起嘴角:“永远无法介入我和她的过去,你不可能不知道……”
“那又怎样?”
“怎样?哪怕——哪怕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身为男人,谁也都心知肚明,他指得是什么……反正敦贺莲终究只是玩玩而已,这样的情况下,敦贺莲的面目自然会暴露出来,知难而退才是他正确的选择。
可是意料之外,他听到一声冷哼。
“别拿女孩的声誉开玩笑。”
“你还真懂得怜香惜玉,不过那块玉,早就不是你的。”
“是么?”他没再接话。
不破尚有点莫名,这不该是敦贺莲知道这件事应该有的反应,即使只是玩玩而已,也会有被屈辱的愤恨吧。
“我要的只是最上京子,不是她的第一次。”似乎稍稍冷静下来,敦贺莲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这也让不破真正在渐渐亮起的街灯里,看清此刻敦贺莲的面部轮廓。
他的表情似乎很沉静,只是,却让他在这种表面上的平静下,感受到一股让他不安的气息。
危险的气息。
“如果只是为了谁的第一次,我想,我的机会比你多得多。”终于,一直无波无澜的声音里,掺进了一丝讥诮。“何况,据我所知,事实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你——”
……不、不对,他怎么能如此肯定?!
“你最好要知道,我现在忍耐,为了京子。”敦贺莲笑了,那种笑容仿佛冬夜里最冰凉剔骨的利刃,狠狠剐开皮肉,让人痛不欲生:“所以——不要再自掘坟墓。”
不破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不可能……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危险的预感……
“莲。”突兀地,一个声音响起在敦贺莲身后:“我好了。”
京子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打断了这一方的暗潮汹涌。
“回去吧。”笼罩黑夜的气场渐渐消散,敦贺莲走了过去。
他接过京子的手提袋,率先往来时路走,他不能多呆,他的自制力快到了极限。
“等等!你为什么带着衣服跟他走——?!”不破尚惊异地试图喝住她:“京子——!”
京子不再看他,旋身就要离去……
一刹那间,相距不远的不破冲上前扯过她的身躯——
“你干什么——”
“尚——”
当敦贺莲下一刻转回身时,只见到不破尚把京子进入车门的那一瞬,和远处祥子的惊叫。
“离开这里。”不破尚对着前方的司机下令。
“你——”嘴唇被人捂住,不破和她不过存许的距离,她在他眼里看到有什么在一寸寸被撕裂,也许,是那种叫理智的东西,也许,是那种叫悲哀的情绪。
“我不想和你吵架,从来都不想。”他道。
敦贺莲追上前的时候,车子已猛然发动起来,来不及拽开那道门,迅疾的加速度就让他硬生生被扯到了一旁。
绝尘而去的车尾。
“怎、怎么办——”祥子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求助地看向敦贺莲——
“——该死——!!!”他根本无暇给予回应,转身向停车的地方冲去。
开门,坐上车,启动,拉手刹,换挡,踩油门。
不过几秒。
他的眼色终于沉到了极致。
轮胎尖锐地咆哮着,拉动出一段金属的冰冷线条——
不破尚。
地狱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