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丑奴焦灼万分。
徒单镒和胥鼎这两条狐狸从会仙坊到奉先坊,再穿过长春宫和白马神堂街,闯进宜中坊……完颜丑奴率部穷追二人,前后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杀了不少零散之人,却没抓住正主一根毫毛。
到了这时候,终于确定两条狐狸都在宜中坊,而且也确确实实包围了宜中坊,可手下兵马又被一伙忽然冒出来的人手堵在坊墙之外。将近半刻过去,己方多番攻打,寸步难进。
他攀上一处民宅房顶,烦躁不安地指挥进攻,却听城南宣曜门到东华门一线,杀声震天。
一名亲信小校道:“也不知那里出了什么事?”
完颜丑奴不理他。
“也不知乌古论夺剌、蒲鲜班底、特末也三位将军行事可顺利?”
完颜丑奴嘿了一声。
“我看,东华门乃元帅本部驻扎,那边都有了厮杀,肯定不是好事。”
“闭嘴啊!闭嘴!”完颜丑奴暴跳着将他踢下房顶,拔出腰刀一指:“你带人去攻打坊门,攻不下我就宰了你!”
那小校在地上挣了两下,一瘸一拐地起来道:“指挥使!若东华门方向真有强敌,我们数千人在这里纠缠,反而误事!还是派人去问问元帅,若元帅用得着,我们立即增援东华门!”
胡沙虎最后一道军令,是要各部照旧行动,本军自会杀尽前来挑衅的蟊贼。但此刻看来,这中都城里的水,深得可怕,蟊贼真非寻常蟊贼,而己方应付得很不轻松!
完颜丑奴想了想,叹气道:“你去问一问吧。我带兵继续攻,拿下徒单镒和胥鼎的人头,看那些蟊贼还有什么凭借!”
那军校匆匆去了没多久,忽听得东华门方向千百人高喊犹如山呼海啸,完颜丑奴侧耳倾听,“胡沙虎死了”五个字立即入耳。
完颜丑奴惨叫一声,从房顶骨碌碌滚落下地。
宜中坊内。
年约三十上下,身材魁梧的拱卫直都指挥使仆散安贞也登临高处,同时听到了东华门到宣曜门一线,许多人的高声欢呼。
此时笼罩城内数日的雾气忽然散尽,仆散安贞又是将门子弟,不同于寻章摘句的书生,眼力很好。他隐约看见,好像有人用长竹竿挑着某物,从东华门出来,一路向东去了。
“胡沙虎也败得太快了!奥屯忠孝和蒲察思忠两个,急匆匆地前去投靠,这下要吃苦头了!”
他连连摇头,叹了两声,向楼下喝了一嗓子。
随即楼梯嘎吱吱一阵响,身披重甲的部将仆散留家匆匆上来。
仆散安贞担任拱卫直都指挥使才一个月,但颇下功夫整顿兵马,又在威捷军中专门新设了一部。
对外说来,这一部完全遵照承安年间增签弩手的要求,乃是公事公办的正常操作,其实以此名义,他直接抽调了仆散家族下属的勇士、私兵进入中都。担任这一部钤辖的仆散留家,也是军中猛将。
仆散安贞的父、祖皆为名将、大帅,宗族中又有诸多高官。他本人的官位虽不算很高,但在中都城里根基极深,潜藏的实力更是庞大。
故而哪怕城中大乱,他也依然伏下这一支兵马在手,凭着这支兵,不仅自保有余,还能待价而沽。
可笑胡沙虎所部在城里横冲直撞了半夜,只道威捷军已被击溃,而完颜丑奴围攻宜中坊许久,竟不晓得对手是谁。
不过,仆散安贞真没想到,徒单镒手里还有这样的武力。
胡沙虎在这支兵马一击之下,竟然半天都没坚持过?这老儿,着实厉害!
这一来,此前我的许多想法,都得调整。
待仆散留家躬身请命,仆散安贞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胡沙虎已经完了,你不必再留手。立即领兵出击,全力击破对面完颜丑奴所部!”
仆散留家大声应了,转身待要下梯。
仆散安贞将他叫住,想了想,又道:“敌军人心离散,必定奔逃。我军分头追击,却不要急……要把讨贼的声势造得尽量大些!”
仆散留家心领神会。
待到外头杀声大起,仆散安贞整了整衣袍,转回宜中坊内一处宅院。宅院外有卫兵把守,见了仆散安贞,纷纷跪伏行礼。
仆散安贞却不直接入内,而对卫兵道:“速去通传,仆散安贞求见徒单老大人和胥参政。”
卫兵刚往宅院内走了一步,胥鼎正在院落里推磨也似地打转,一眼便看到了仆散安贞来访。
他慌忙迎了出来,领着仆散安贞进得院落。
临时落脚的院落难免简陋些,家具什物都不齐。不少随两人避难至此的亲族家眷,又在外头嘀嘀咕咕地抱怨。可徒单镒往木椅上一靠,就已睡熟。
胥鼎和仆散安贞进了屋,只见这老儿鼾声不停,而重玄子在一旁替他打扇子。
胥鼎尴尬地笑了笑,上去把徒单镒唤醒。
徒单镒还在茫然眨眼,仆散安贞便踏前一步,行了恭恭敬敬的拜礼。
徒单镒只来得及伸手虚扶,生受了仆散安贞一礼,笑道:“何以如此恭敬?”
“胡沙虎握兵入城,躬行弑逆,实乃国之大贼,世所共恶。我早就有意击之,然而自忖年少德薄,须得攀附圣主令臣,须得老大人时时提点!”
徒单镒叹道:“阿海,我与和之狼狈来投,就是信得过你。你是武人,不要学儒生文绉绉说话!”
阿海是仆散安贞的女真名,徒单镒这么叫他,颇显亲厚。
仆散安贞当下便不掩饰:“胡沙虎一死,后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