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闻言,想起来方才的情形,面具下的脸不由微微地发烫,方才那淡淡的草药香气还弥漫在鼻尖,那陌生却莫名使人安心的触感……虽然知道隔着面具,萧祁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她还是赶紧低下了头,直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起来。
萧祁见她不说话,更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鲁莽,想要去拉她却又觉得唐突,便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我方才……确实是心急了……阿初……我不想让你出事……如果你真的要报仇,那我跟你一起去,我陪你,好吗?”
景容听见他说,慌忙解释:“阿兄,我不怪你的。我只是……”只是什么呢?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方才那一瞬的失神因何而起。
抬眼看时,只见萧祁一双墨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屁股在等她的回答。金荣有些窘迫,慌忙寻了个由头道:“只是身在故园,难免忆起旧事,心中伤怀……也不知穗儿现在……”一头说着,声音便不由地低了下去,到了最后,已是自言自语般的嗫嚅。
萧祁听得阿初说不怪他,心中才有些松弛下来,又听阿初后来的解释,心中难免又起了一些波澜。只是惠法有言在先,不许他们打草惊蛇,只准他们暗中打探。
眼看着天光渐渐明亮,又听着外头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白须僧要求他们当在午时到达城门会合,此时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越来越少,而此时若是有人来取那黑木盒,只怕又会引起一场风波。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些什么呢?
萧祁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手中的桃木剑,心中暗暗思忖。
景容见他默然无语,亦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四下里打量着这里再熟悉不过的摆设,鼻尖有些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萧祁抬起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却听他说道:“阿初,我们来作法吧。”
“啊?”鉴初正出神,突然被唤道名字,抬头时已有些茫然。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朝阳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窗纱铺在地上,仿佛一只金色大鸟抖落了一地的羽毛。
外头的人声渐渐鼎沸,监工婆子的叫骂声,杂役们窸窸窣窣小声交谈的声音,挑水劈柴的声音,都渐渐地明朗起来了——侯府忙碌而有条不紊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有的人在忙碌中安然自若,有的人在忙碌中怡然自得,也有的人在这忙碌的人群中心怀鬼胎。暗中筹谋。
昨夜两个仙童前来求宿的事情也在这纷繁和忙碌之中渐渐成为一桩不大不小的谈资,在杂役婆子之间慢慢地传了开来。
被蒙在鼓里的王阿牛的婆娘终于还是知道了这事儿,正揪着王阿牛的耳朵在家里大发雷霆;而刘贵福因为是管家的缘故,没有人愿意冒着风险嚼他的舌根,柳街的秘密终于渐渐地消失在嘈杂的空气之中。
西厢房的门口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做活的杂役婆子,一头慢吞吞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一头探头探脑地往西厢房张望,不时还交头接耳一番。
“阿初,你听我说……”与外头的喧闹相比,西厢房里显得格外安静,萧祁正探身附到鉴初耳边,轻声地将计划细细地讲给鉴初。
鉴初听完了萧祁的计划,依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萧祁私下里不由地又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再看向鉴初时,依旧挂着清浅的微笑,“阿初,那么我们开始吧。”
于是西厢房外面的杂役婆子们终于等来了他们翘首张望的人物——一高一矮两位仙童,红漆的木门徐徐打开,在朝阳金色的光芒之中,在晨雾氤氲的朦胧之中,身着玄服的两位仙童衣袂飘飘,凭风而立,高的玉面玲珑,手持一玄扇,矮的戴一个青铜面具,手持一把桃木剑,隐隐便是世外谪仙之态。
只是众人仰慕的神情还未来得及表现,甚至管事的婆子还未来得及迎上去,却见高的谪仙微微皱了眉头,一双凤目不住环顾四周,神情竟有些凝重,矮的那个虽看不清表情,一双眼睛却隐隐透出凌厉的光来,无端使人有些胆战。
西厢房管事的婆子是个乖觉的,此时见状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殷勤道:“二位仙童昨夜可曾睡好?”
不问还罢,这一问矮的那个仙童便向她飞来一眼,直把婆子看得在初夏天打了个寒战。高的那个却是怜悯般地看着她,又看看众人,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言语。
婆子一头雾水,底下的众仆亦是一脸惘然。但听那高个些的谪仙带着些惋惜的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婆子闻言诧异,赶忙问道:“仙童何出此言?”
那高个些的仙童只将手里的玄扇扇了扇,却只是幽幽叹气,并不言语。婆子见了,心中纳罕,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此时那矮个儿目光凌厉的仙童却开了口道:“贵府今年来可曾有命格贵重之人遭遇横祸,以至丧命?”
婆子闻言,心中暗惊,对两个仙童更多了几分敬畏,慌忙点头应道:“是是是,不瞒仙童,侯夫人并小姐年后上山……”
“住口!谁让你这婆娘在这里跟外人胡乱嚼舌头,还有你们,都在这里偷什么懒?待爹爹早朝回来,我就禀了爹爹将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去。”清清脆脆的女音迎风摇曳,如燕啭莺啼,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泼辣尖酸,让人不寒而栗。
“三小姐。”婆子看见来人,脸上有些惶恐,伏首请罪道:“奴婢不敢了,求二小姐看在奴婢为侯府多年操劳的份儿上,且饶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