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淅淅沥沥的冬雨接连下了几日。
永乐宫主站在屋檐下,看着不断滴落的雨滴,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晚上睡觉也睡得极浅,时不时就坐起来听听窗外还有没有雨声。
护国公傅瑾连着几日都被他推醒,听是不是雨停了,不胜其扰,很是不能理解:“女帝的赐婚,难道还能因为下雨就没了?与其这么心焦,还不如多备些蓑衣斗笠。”
话不投机半句多,永乐宫主气笑了。
他怎么能指望一个糙女子理解做父亲的心思?!吉日是司天监卜出来的,自然不会错,只是雨天成亲,且不说嫁妆不好搬运,车辇不好行走,民间有说法雨天出嫁刁夫郎,就连他偶尔也会担忧傅景的性格,谁知道那些闲来无事的碎嘴汉子们怎么说,他可不想傅景好不容易出嫁了还落得个这样的名声。
他满心焦虑,跪在佛像前许了不知多少愿,家里的饭菜也全换成了素的,连荤油都不许放一滴,甚至锅碗瓢勺连带着碗筷都换了一套。临近婚期前四五天,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喜得他合掌感谢上天。
雨停之后,阳光明媚,婚前一天去新宅铺床送家具时,地面已经干爽了,里里外外进出的人脚下不沾泥,走都轻快。
十月十二日晚,傅景翻来覆去,难得失了眠。无独有偶,安汀同样睡不着觉,就算进空间也无济于事,最后睁着眼睛到天明。好在她底子好,第二天照样光彩熠熠,看不出多少疲惫之色。
大早上沐浴,更衣。
礼部送来的喜服极为繁琐,从深衣到外衫,从头冠到鞋袜,连发簪玉坠等等零零总总的饰品也备得极全。之前送来调试过尺寸时,明黛四人被教导过怎么穿戴,等安汀洗漱过后,就忙碌着替她换上整套喜服。
她收拾妥当,在这边等候吉时出门,而另一边,永乐宫主一心要给自己的儿子办得体面,从傅景小时候攒到成亲时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抬,一早头一抬嫁妆出了护国公府,直到近午时,最后一台还未出门,红红火火的嫁妆担子不知绵延了多长,看得围观百姓啧啧赞叹。
迎亲送亲地队伍极长,永乐宫主特请女帝赐了一队御林军沿路开道。
这种超规格的安排没人觉得这不必要,这日围观的人比起御街夸官那日来也毫不逊色,沿途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老老少少的都聚集在街头巷尾围观。
这日国公府内热闹喧天,来来往往的下人脚步轻快,脸上都挂着喜庆之色。就连阖府的树木都被红绸扎花衬得鲜亮了许多。
初次成亲,偏偏还是作为迎亲的一方,安汀出门时心情还很镇定,一路胸前系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被围观的民众们起哄得有些窘迫。等临近傅景的院子时,心情既复杂又带着被众人感染的喜庆,不过,在这一天,终究表现出来的还是喜庆多一些。
迎亲免不了要接受夫郎家亲眷们的考验和戏耍,安汀来者不拒,诗词书画自然难不倒她,傅家也不会让她犯难挑战武艺,又备了足够多的红包,伴郎也好,拦路的小毛头们也好,发得足足的。
吉时到,傅景拜辞父母,由傅昭背着,一步一步向花轿走去。
等傅景坐上了十六人抬的花轿,几个下人执香点燃了引线,鞭炮声噼啪噼啪响得震耳欲聋,在弥漫的硝烟中,喜乐奏响,在礼部赞者高声下,安汀拜别傅家长辈,骑上马开始返家。
安汀上赐的宅子里早摆好了宴席。前来观礼的人极多,宴席一溜顺得摆了几十桌不止。安宅的人手不够,还是傅家派了几十个人过来,永乐宫主更是把看重的管家也遣了过来帮忙,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
先来的客人难免四处走走,这座宅子粗略一看,十分简朴,除了按制的雕梁画栋之外,其余过多的装饰几乎不见。细细看过去,却会发现,真真是奢华之极。
这种奢华并非表现在金粉银饰、珠宝挂坠上,而是在其他地方。
正逢冬季,京城处于北方,十月已经是下雪天,如今一进宅子,无论客人坐于何处,都觉得从脚下生出一股暖意。地龙不稀奇,可范围这么大的地龙,就让人啧啧生叹了。
迎客厅堂里摆放的家具并非是目前最流行的漆具,而是木料的原色,一水儿色泽紫黑的紫檀,不识货的人会觉得没有精致的漆绘太过简陋,识货的却知道这木料来自南方,运输不便因此价格昂贵。
主院的窗户统统是八宝菱格窗,块块清澈透亮的水晶镶嵌上去,让屋子里的光线格外亮堂。光是这水晶窗,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这还罢了,那暖房的四面墙上镶了上百片的水晶或者云母都有了,真是让见者忍不住抽一口了冷气。
还有两个特特空出的小院子,并无人住,也不像是住所。好奇之人一打听,竟是为下人建的浴室。
……
如是种种,直让一些人看得眼热不已。
有好事者粗略得算了一下建成整个院子的花费,这个宅院基本上是推倒重建了,地龙、暖房、家具、摆设……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算花木这些小件(其实是因为冬天,枝叶凋零,看不出品种有多名贵),总体下来,少不了一两万贯。
这年头在京城买座宅院,偏远荒僻的地方几十贯,离皇城越近,价格越是高昂,三进共计七八亩的宅院能卖到300至700贯不等。而安汀这个宅院面积极大,丝毫不逊于王公府邸,离皇城极近,坊中居住的又多是王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