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岫坐在床角,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绝望像是藤蔓般不断疯长,将她的身躯束缚、抽紧,再勒上了她的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厌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赶回到这里时,曾经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子已经成了一具破碎布偶,深深扎痛了他的眼睛和心脏。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眼眸猩红、目眦欲裂,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有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面,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满心满眼只有她的痛苦和对自己能力不足的痛恨。
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引开,又被几名杀手围攻,虽然拼着必死的心突破重围赶了回来,但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她已经被毁了……
又过了一会儿后,被关起来关了一晚上的桃喜也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阮云岫的跟前。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她吃惊地捂住了嘴,然后也一下跪倒在了厌淮旁边,眼里啪嗒啪嗒流出泪来。
他们两人都很想安慰阮云岫,但也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还能有用。他们只能跪着向她忏悔、向她请罪。
太阳渐渐西沉时,床上木偶般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开了口:“桃喜,扶本王妃去沐浴。”
“是,小姐……”桃喜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去扶她。
此时,阮云岫却又突然冷声警告了她一句:“叫我王妃。”
桃喜一愣,错愕地发现自家小姐苍白虚弱的脸上居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猛然间,她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改变……
过了年夜,进入正月,本是各家各户最为忙碌的时候,因为会有本家旁系、好友同僚等各种人物的登门拜访、贺岁,主人家不仅要待客,还要打算着安排回访和回礼,有些亲戚或者客人多的府上几乎从早忙到晚上才能停。
但国相府基本没有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国相喜静,不喜客套交际,所以不会有什么没眼力见儿的人来自找没趣。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夕和过得都很清闲。大多数时候待在府里,随傅珏一起接待了蔺司白、宁王夫妇和刑部尚书府的冷三公子,再教教子夜的功课医术、和若梨聊聊天。
一晃眼,到了正月十二,是温明歌出阁的日子。
夕和早早地就备下了添妆礼,是一件专门定制的金缕衣。虽然为了打造这件金缕衣夕和把她仅剩的所有银子都砸了下去,但她却一点都不心疼,反而觉得很庆幸,幸好这些钱还够。
温家递过来的消息是在午时出阁,于是夕和早早地便起了,想着早些时候过去兴许还能和温明歌说上几句话。
出乎意料的是傅珏竟提出和她一起去,还特意让临江去库房去取了一套翡翠头面让夕和一并带上给温明歌添妆。
夕和看着面前的人笑弯了眼,左胸口暖暖的,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能够遇上他、爱上他、嫁给他。
一个时辰后,国相府的马车在温将军府门口停下,喜气洋洋的门楣下已经人流如织,皆是冲着温家和嘉义侯府的面子前来贺喜添妆的人。
国相的到来让温将军倍感意外之余也倍感荣幸,亲自到了门口迎傅珏他们进去,然后又吩咐了侍女领夕和去后院见温明歌。
夕和到了温明歌所在的院子,刚走进院门就已经听到熙熙攘攘的说笑声,待走到卧室门口往里一看,里面挤得几乎站都快站不下了,都是各个府上来给温明歌添妆的夫人小姐。
夕和见着这一幕想到自己出阁时的情景,不禁汗颜,原来出阁的正常画风是这样的,那自己出阁时还真是有些太过凄惨了,真是难为了温明歌和宁王妃在那般尴尬的情境下还要安慰自己。
夕和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靠近门口的部分女子们的注意,她一跨进门槛就有几名衣着华丽富态的夫人向她迎了过来,一边带着讨好的笑意,一口一声“国相夫人来了”。
夕和面上扬起得意和煦的笑容,心里却感到一阵恶寒。
在她真正成为国相夫人之前,出于所有人对她的不看好,也出于夕和自己的退避,她和这个所谓‘上流名门’的圈子一直都是格格不入的,和这些夫人小姐们也都不熟。
她们或是在背后诋毁讽刺于她,或是各种嫉妒不屑,她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懒得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计较。可现在,她的名分一落定,这些人就又摆出了这副嘴脸来,还真是太过现实!
“国相夫人今日是独自过来的吗?国相大人是否同行?妾身原是想携女儿登门拜访贺岁的,又恐扰了夫人和大人的清静,还请夫人勿怪妾身的失礼。”
“是啊是啊,妾身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左右正月尚未过去,夫人若是允许,妾身明日便备礼登门,向夫人和大人拜个晚年。”
“不知夫人上元佳节可否有安排?对花灯会可有兴趣?妾身府上已经订下了珍馐坊的厢房,夫人若是不介意届时可一道前来赏灯啊。”
只能说傅珏的影响力是无比强悍的,夕和顶了国相夫人这一名头,片刻功夫就围拢过来了不少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甚至好些个还抛下了今天的主角从内室里出来围向了她。
一时间,她耳边都是这些女子们各种搭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吵得她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这一刻,终于感同身受的她终于理解了傅珏为何喜静。
“夕……国相夫人……”
温明歌也发现了夕和的到来,惊喜之下差点又唤了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