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凄厉的刑号长长嘶鸣,惊得雅予在人群中狠狠一个冷战。不对!她若是郡主就不该在人群中!再看绍布,神色如常,她站在外侧离他这么近,他非但不曾看她一眼,即便特意寻了他的目光去,他也毫无意思!雅予的心忽地明白了什么,丢开英格,抬步就要往监刑台上去,突然脚下一顿,猛想起临别赛罕的叮嘱,“不管事情如何变化,你都要沉住气。”心又慌,她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若是这一出去,公然夹在两派之间是否更给他惹祸?他还说要她助他,还未等到那一刻,怎的能擅自主张?
死死攥着衣襟,雅予又强忍着站了下来。那一刻,究竟什么时候是他的那一刻?
囚犯到。
簌簌的飞雪中,他一身薄袍,一路走来束着双手,高大英挺,气势逼人,仿佛礼阅的主帅,又仿佛气定神闲漫步天下。行到监刑台下,看到娜仁托娅,赛罕唇边带笑拱手向上。人们都站了起来,娜仁托娅转身步下台阶,绍布随在其后。
“劳动三嫂了。”
“有媳妇儿了也不跟嫂子说一声。”
“人家还不依呢。”
娜仁托娅笑了,“那你这罪可白受了。”
赛罕笑笑。
看他一身单薄,手都束得黑了血色,娜仁托娅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银色的小腰刀就去挑那绳索。
“你这是要做什么?!”绍布斥问。
“这能绑得住他?少做这恶心人的事!”
松了绑,赛罕轻轻转转手腕,“多谢三嫂。”
“你三哥让我告诉你,累了几年了,歇歇。”
“嗯。”赛罕点头,有心想托付小景同,可看绍布在身边,便咽了回去。
娜仁托娅看出他欲言又止,便道,“是那丫头么?你放心,我带走。”
“哦,那倒不必麻烦嫂子了。”说着赛罕一并看着他二人,“临行前,我确有一事相求。”
“何事?说吧。”
“许我带个家奴。”
绍布冷笑,“你当你是去做什么?安家置业?”
“怎的带不得?”娜仁托娅驳道,“宗王族里把奴人当狗使,替了多少刑,做了多少下作?如今我老六带着作陪倒不成了?”
绍布黑了脸,“不许带巴根!”
娜仁托娅没争,对赛罕道,“带阿木尔吧。”
“阿木尔也不用。”
“嗯?”
娜仁托娅和绍布正是不解,却见赛罕离开他们背向而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绍布怒,“来人!”
“慢着!”娜仁托娅立刻拦道。
眼看着赛罕松了绑走向这边,人群鸦雀无声,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怎的不向囚车,竟是向他们走来。
雅予早就接到了他的目光,看他越来越近,紧攥着的心扑通扑通跳,这,这许就是他说“助他”?
终于走到近前,他微微一笑,柔声道,“跟我去坐牢吧?”
雅予闻言一愣,他,他说什么??
满场皆静,天地万物都好似突然静止,只有簌簌的雪声,随着他的目光,等着她的回答……
“我……”雅予根本辨不清眼前的状况,这,这是助他?这要助出个什么结果来?正是慌得手足无措,忽见那深深的眸中清澈的颜色,悄悄地,冲她眨了一下。雅予心里这才笃定,不管眼前这看来像什么,实则,实则真的是在“助他”!咽了一口,雅予努力沉住气,点点头,“……嗯,好。”
他笑了,弯腰一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
不远处的那钦早就浑身冰凉,眼看着她被抱走立刻想上前,素海一把攥住他的腕子!
“大哥!”
“算了。兄弟什么都没了。”
那钦死死咬牙,脸色煞白,什么都没了?他两个,究竟是谁……什么都没了……
“哼,”绍布负手站在娜仁托娅身后看着这场意外的小戏,在她耳边低声嗤笑道,“你家老六这可真是做鬼也要fēng_liú。”
娜仁托娅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笑,又担心,被绍布揶揄也寻不出个应答,只得讪讪地白了他一眼。
……
囚车启动,碾压过冰雪,吱吱嘎嘎,走上了千里流放之路。
一路被抱上这囚笼子,雅予一个字都不敢多问,生怕一时不慎当着众人坏了大事。直到走出快一里地,实实在在除了卫队就剩了他俩,这才悄悄问他,“这究竟是要怎样?出了营地才要把我交付么?”不知是不是为了安全起见、秘密的安排?
“交付给谁?”赛罕若无其事地把车里的毯子给她裹上。
“绍布啊,或者娜仁托娅?”
“人家没事要你做什么。”
嗯??看着他这副愚钝不开、混赖的模样,雅予心里那一丝隐藏的不安又泛了出来,蹙了眉,“你,你究竟说了没有啊?”
“说什么?”
“我和景同的身份啊!”
赛罕挑眉,“不是你不让我说么,怎的不认了?”
“嗯?我,我不让你说?我何时说的??”雅予瞪大了眼睛,急急辩道,“我,我没有啊!”
“怎的没有?”赛罕说着伸开双臂将她抱住,“是不是你说离了我要想?是不是你说为了我要终生不嫁?又是不是你发誓愿意陪我坐牢?嗯?”
“我,我……”她什么时候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