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踌躇着,惨白的脸上色泽不均,细细一看,原来是被汗液弄花了妆容。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咬咬牙,谄媚地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此女是我家少爷未过门的妾室,如今也算是半个姨娘了,这凭白的就没了人,小的也没法交差,您若是想要年轻姑娘,小的一定给您找一个更有……”
“只怕你还不清楚自己所拘之人姓甚名谁呢?”妇人话还未尽,软轿中不温不火的声音将她打断。
“呃……”妇人一时怔住,随即笑道;“此女姓谢名子初,乃此间农户之女,区区贱民,哪值着夫人挂齿,呵呵……”
“是么?”里头之人不以为然,优哉游哉道:“本夫人才知,原来我堂堂医官庶女何时竟是个不入流的贱民,如此一说,你们家少爷算是个什么人物?”
子初漠然无声,双眸锁在了那为首的轿子上,似乎能穿透那厚厚的帘子,直接投射到内里的那张高高在上般的脸庞。
夫人陡然面色刷白如纸,顿时如经历晴天霹雳,回眸瞪大了双眼看了看子初,当即“嘭!”地跪了下来,随后如梦初醒,不断磕头,双唇颤抖道:“小的……小的有眼无珠,竟瞎了眼,没认出这是位小姐!”说着将头压地更低,几乎要埋进了土里。
轿内之声无声无息,就任由这妇人跪着磕头,半晌才不愠不火道:“还不走?要本夫人送你?”
妇人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行动惶恐中好几下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最后急速带着仆从像受惊的鸟,四散逃离!
余阿和已经呆了,站在门廊之内,几乎都分不清眼前之景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一会儿,轿帘终于被人掀开,一个体态丰腴,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从里面优雅而出,她生了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一对凤眼大而长,观之可亲,单凭外貌,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气度温和之人,会是如何一个设计将曾经的子初赶出家门的蛇蝎妇人。
她步态稳当轻盈地迈出轿子,踱到子初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温和笑道:“初儿,可怪母亲现在才来接你回去?”
子初不着痕迹地抽开,退了一步,表面平淡恭敬道:“您是正三品诰命夫人,而我如今只是一介贱民,怎敢责怪夫人的不是。”
大夫人闻言,眸中不可觉察地闪过一丝傲然,而后笑容不减道:“傻孩子,你父亲只是一时气极,他的脾气你也知道,犟得很,再说你打破祭器不是小事,如今时隔一载,他也总算是消气,答应母亲接你回去了。”
大夫人说得颇为巧妙,拿祭器一事作为一年多后才接她回去的理由。
子初的心越发寒如冰锥,只平静道:“夫人的好意子初没齿难忘,只是祭器损毁,叶家祖宗在上,夫人和大人定十分为难,子初实在没脸回去,还请夫人不要怪罪。”若是没有坏心,她就是死在外面,他们会皱一下眉头?
大夫人目光如炬,盯着子初,宛如在审视一件物品,而后她忽的言笑晏晏道:“你可是在担心那收养你之人?你放心,母亲早就听闻此事,把她老人家接走了。”
子初心一沉,原来大夫人早已未雨绸缪,此时若是她再不识趣,苏婆婆会被怎样处置都不知道,居然是以此来威胁她。
子初转眼一笑,状似惊喜,道:“可是真的?”
大夫人见她这副模样,眉眼一深,笑道:“自然是,这下你可愿意跟母亲回去了?”
子初似乎十分感激:“既然夫人和大人都不计前嫌,我若是再不依就是我的不是了,只是希望夫人能将婆婆送回家,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于外头不适应。”
大夫人拉过她,那血红蔻丹的指甲在阳关下发出妖异的赤色光芒,拍了拍她的手道:“莫急,等我们一回府,母亲就命人将她好好安置回来,这样可好?”
子初笑着垂头,阳光映在她白玉般透明发光的肌肤上,却暖不了她的心。
上了软轿之后,子初一路被他们抬到了叶府,大夫人将她安排在了宜心阁,也就是她这具身体从前居住的地方。
她离开叶府一年多,宜心阁的布局依旧如初,就连芍药海棠被套,米黄纱床帐都没有换过,伺候她的婢女叫西子,是大夫人派来的,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更为妥当些。
转眼就在府中过了两日,子初借着散步的理由想到别处探探情况,都被西子用各种借口搪塞了,甚至是门外值守的丫头们,不经意中怪异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
叶府,揽芳阁。
内室,牡丹雕纹的桌案上置着一只青花海水纹香炉,一个土黄色服饰的丫鬟手持香勺,将苏合香的香粉添到了香炉内,而后静静退了出去。
香炉顶端白烟袅袅升腾,卷入一室寂静。
“娘,她这几日可有闹腾?”说话之人斜卧在软榻上,头上一只紫色蝴蝶钗,碎发散于肩头,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面色柔媚,明丽动人。
一旁的妇人端起桌案上的白瓷杯,啜了一小口茶,淡笑道:“若真要闹腾,让她去便罢,那位又岂是好相与的。”
叶仙馨媚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勾起嘴角,笑说:“还是娘与我合心,找了那小贱人顶替,左右皇上也没说到底是哪个女儿,也算是便宜了她,虽不见得有好下场,但有个好听的名号也不枉此生了。”
大夫人摇摇头叹道:“那位权势滔天,那贱丫头什么都算不上,过去了也只能任人摆布,可你不同,身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