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星眸含笑,点到为止。
林若娇俏的脸一青一白,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一道阴影,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暗黑之中。
子初挑了挑眉,望向那优雅端坐的庄妃,此刻她满脸柔色,仿佛只是不经意之间提起这件事情。
所有的人都惊了惊,推出蚯蚓水之人不是林若医女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名不经转的小医女?
承显帝皱眉道:“众位医官,你们跟朕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在宫内知道的人甚少,而且当时内医院的医官们也说是林若发现的药方,并且之后不久便昭告天下,可没有人告诉他这背后寻到的还另有其人。
叶文清站了起来,沉声道:“陛下,许是娘娘记错了,寻得药方之人分明是林若医女,沈医官和李医官均可以作证,并且此事是提点大人和院使大人都商议过的,太医院一致认可,下官等绝不敢欺瞒陛下!”
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是谁找到的药方确然无法追究,况且整个太医院的人当初也被林若蒙在鼓里,这时候必然只替她说话。
“叶医官说的并无错漏,这却是太医院都能证明的,不过——”沈培英嘶了一声,仿佛是在思考,继而又道:“庄妃娘娘既然有此一说,必然有她的理由,娘娘,这件事您是听何人所说?”
庄妃眼波流转,她转向李华容道:“李医官可还记得今日给本宫看诊时,本宫所说的那治好本宫喉痛的外敷药?”
李华容站了出来,依旧沉稳道:“下官自然是记得的。”
庄妃笑得很是温婉,款款道:“此药正是用蚯蚓所做,当时本宫也很惊奇,蚯蚓怎的还有如此用途?后来询问这位小医女时,才知道蚯蚓的效用还远不止这些,本宫很想问问众位医官大人,诸位对蚯蚓这味药材所了解有几何?”
她不疾不徐,俨然一副新奇的模样。
“这——”沈培英一时愕然,当时疫毒来得突然,蚯蚓水为药一事他们均没深究,只发现百姓服后确有效用,便将它记载到医案上,只注明蚯蚓水可以去疫毒,至于它的药性……
不只是沈培英,就是叶文清也语塞,他看着子初又惊又疑,实在想不到子初什么时候有在医理上懂得如此之多。这倒不能怪他们,原因在于数百年来的确还没有以蚯蚓入药的药材记载。
自从来到这个朝代,这一年中子初早就翻遍了无数医书,哪些药材是否被使用,是否被发掘,她已经烂熟于胸,庄妃恰巧钻了这个空子提起这事,明显就是想要帮她一把。
念头急转之间,她便决定跟着顺水推舟。
忽的,柔软荡漾的一道嗓音腻腻道:“就算你说的属实,可依本宫看来,光凭这件事,到底还不能决定是谁首先发现这味药材,只能说恰巧让这位小医女也知晓罢了,林若医女在宫内几年,她的本事别说是本宫,太医院,甚至于你庄妃、宜妃还有宁妃,何人不知晓,哪至于与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相提并论。”
元妃说话间齿白唇红,千娇百媚,听着她的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
一旁宁妃和宜妃均是点点头。
承显帝鹰隼似的眸子看了看林若和子初,其中的疑虑淡了一些。
林若见元妃开口说话,漆黑的眼珠微动,俏脸上渐渐流出委屈之色,站出来状若诚恳道:“下官之所以发现这味药材,是因有一日去外医院的途中,见着一个发病的小叫花口干舌燥,舀了泥水下肚,再后来路过,再见得此人时他大病已去,突发奇心,就去探了探那泥水,看到土中有好些蚯蚓,几经试药,才知确有效用,下官根本未曾见过子初医女,更遑论盗窃她的方子了。”
句句虔诚,使人不得不信。
庄妃见此,也不急躁,巧笑倩兮:“本宫如何会怀疑林医女,误打误撞也是常有的事,林医女恰好碰上并不奇怪。”
林若闻之,顿时警惕起来,差点就中计了!
承显帝摆了摆手,对子初道:“蚯蚓入药我朝历来不曾有过,你还知道它的那些用处,届时一并同医官们说了,若真实可行,朕定好好赏你!”
子初自若道:“谢陛下。”
晟钲和贺镶二人,一个文雅的面上笑若春风,另一个苍白的容颜阴翳无波。
这场晚宴,就如一场闹剧般揭过,却也让好些人的心无法平静。
退出晚宴后,已经到了戌时,子初来道了倚香阁,赴庄妃之约。
房中摆了数盏灯烛,窗明几净,庄妃软着身子坐在卧室的床榻上,临近就寝,小公主正在她的身边安详地熟睡着,柔嫩的肌肤恍若能够掐出水来,梦中露着甜甜的笑,无忧无虑,婴孩就是无烦恼,不似她的母亲。
庄妃面色带笑,却掩不去眉宇见的一丝疲惫。
“娘娘,晚宴上——”
她正开口,就听到庄妃道:“本宫并非全然在帮你,只是想弄清一个事实罢了。”
子初洗耳恭听。
“本宫入宫四年,曾孕一子,生下来便是个死胎,起初觉得无甚大碍,可是后来却越想越觉蹊跷。本宫之所以在今晚说蚯蚓水之事,一则是为了替你说句话,二则,便是要试探林若医女。”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如今总算让本宫知晓了一些眉目。”
子初面色淡然地听着,心中对于这件事的大致有了一个了解,看来死胎一事,也与林若脱不开关系了。
“往后你便注意着些,元妃与林医女,怕早就沆瀣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