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傅兰儿果然携婿过来,除了新夫妇之外,还带了一名丫头,一个小厮。果然,她的夫婿并不是当日迎来的那位少年郎官,而是一位四十几岁年纪的男子,大约常年在外奔波,他看上去比同龄之人还要再苍老上一两分,看上去实在是与傅元良年纪相仿。应该就是老曹口中所说的那位刘大志了。待他走近了,傅春儿这才看清,这位刘姐夫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扫到眼角,因此刘大志的右眼也是向下吊着,看起来非常诡异。这大约就是人们传说刘大志“貌陋”的原因了。
而傅兰儿在他身旁一站,就显得是一根水灵得不得了的小水葱。年貌上,两人相差甚远,刘大志明显是委屈了傅兰儿。然而这刘大志穿的一身上好的绸衣,手上戴着玉扳指,从这一身行头也看得出来,刘家家中富裕优渥,再想想傅兰儿带去的那点子嫁妆,人们就渐渐地有点平衡过来,开始觉得这门亲似乎结得并不那么离谱。
傅兰儿一身簇新的行头,头上已经改了妇人的发式,簪着一根鎏金的钗,腕上新添了两只金镯子,整个人喜气洋洋的,不,毋宁说是得意洋洋的。而傅家人则都比较沉默地看着傅兰儿,听着她一人见了父母就呱唧呱唧地炫耀着夫婿家中的豪富。
“回头三婶儿一定要到我家布店去坐坐去。夫君已经说了,将来那店是要交给我打理的,要我经常去铺子里看看,学学。”傅兰儿趾高气扬地说着,叫人压根儿听不出来这是在相邀,倒是十足地在显摆。
“好了——”刘大志一开口,声音又粗又哑又大声,非常像是在训斥傅兰儿。傅家人听了,脸色就是一变。而傅兰儿自己却浑然不觉,只听那刘大志接着往下说,“娘子,我们一起来拜见岳父岳母和各位亲眷。”
众人这才放心,感情这位刘大志天生就是这样一个破锣嗓门。
新夫妇拜见了傅元良夫妇,给他二人奉了茶。只是那场面实在叫人尴尬,刘大志的年纪或许比金氏还要大些,金氏接过茶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不知为何,刘大志对傅老实夫妇却非常客气,除了行了全礼之外,还口口声声地唤傅阳做“傅阳兄弟”,叫傅春儿叫“三堂妹”。傅兰儿就露着些不满,而傅春儿则在猜着是不是老曹那边给刘家透过底,提过广陵傅家与漕帮的关系,所以这位刘大志对自家一直客客气气的。
到了午时,傅元良从外间酒楼订的席面送到了,就摆在傅家正厅。按规矩,新夫妇两个是要上座的。除了傅兰儿夫妇之外,傅元良、傅老实夫妇自然是在座的,傅阳也在席面上聊着。而傅春儿则干脆借口要照顾傅正,躲到厨下去,在灶上弄了点东西自己吃着。一时傅阳下来,对傅春儿耳语几句。傅春儿就会意,烧了一盆热水,连带干净的手巾子一起,送到东厢里去。
半刻之后,金氏赤红着眼睛,拉着傅兰儿的手出来,进了东厢。而堂上傅元良、傅老实与傅阳三个男人,就在陪着刘大志说话。
杨氏也托了两碟子炒菜下来,在灶上热了,看着女儿与小儿子吃得正香,一时感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