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汉娜夫人的嘱托,碧云不得不看护着小杰米跟哥哥们一起练习剑术,她从一开始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他装模作样的指导了两个大男孩一会儿,便把他们两个支到树林的空地里去相互砍杀练习。又拿着一柄小木头剑,递到了杰米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上,只用了三分钟,教了这个男孩子一个刺的动作,杰米显然很快就领会了,于是他让小家伙对着大树练习。碧云开始有些紧张,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孩子们都被他安排地妥妥当当了,他显然是一个如此不尽心的教练,并且醉翁之意不在酒,像只在寻觅食物的狡猾的狼,左右环顾了一会儿,轻挪着步子靠近她。
“我们谈谈。”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脑后说。
她僵了一下,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到底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他的语气温和,那话却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不过这话并没有让她动容和退缩。于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用一种略带宠溺的口吻说:“跟我回家。”
“不,我不想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她想佯装的很冷酷,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那么,随便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能待在这里。”他发现自己的火气迅速蹿升了,手掌用力地握住了她,指尖隔着那层薄薄的白色毛衣,嵌入到了她柔弱无骨的肩膀里。看到她皱眉,咬着嘴唇,似乎有些痛楚难忍,他又放松了力道,“亲爱的……”
“不要这样叫我,我从你的身上,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爱情。”她反驳他。
“你说什么?”他的眼角颤动了一下。
“从你的身上,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爱情。”她接着说,“虚伪和欺骗,那不叫爱情。”
他僵了几秒钟,“好吧,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争吵。”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哄她,每到这个时候就觉得理屈词穷了,“但是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不,我不会,”碧云刚要拒绝,小杰米跑了过来,他也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孩子,只见杰米一脸委屈难诉,原来是他手里的木头剑断成了两截儿。
他低头检查着这柄断了的小木剑,可能是这把木头剑的质量并不是很好,从中间一个受力的点开始劈裂了,显然这柄剑已经废了,没有修复的可能,他皱着眉说到:“你的力气倒是不小。”
“走吧,杰米,我们回房间里去,我给你弹琴好么?”碧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打着小家伙衣服上的灰尘,温柔地笑着说道。
他仍然是低头俯视着手中剑,当听到了她口中说出“弹琴”这个词的时候,冰蓝色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一闪而过。只见她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杰米的小手带,向着屋子的方向走去了,小家伙走了几步转回头,用蓝色的玻璃珠般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
***
陪着小杰米吃完了中午饭,又让他自由地玩了一会,该是午休时间了,碧云突然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她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白色的纸,折的很整齐,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小鸽子,扑闪着翅膀向着一栋尖顶的小房子飞去。碧云立刻明白了,这封信,一定是他偷偷派人送来的,她清楚他并没有离开这栋府邸,就像昨天那样,汉娜夫人一定会盛情招待他在家里共进午餐的。
她凝视着信上那只小鸟,耳边彷佛回响起他用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宠溺地叫着她名字。她不想再受那声音蛊惑,于是狠了狠心,把这张纸撕裂成两半,重新塞回到了信封里。
在午宴之后,他向主人告辞正离开,趁着好客的女主人去厨房吩咐茶点的时候,她似乎是无意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从餐桌上拿了一些切好的水果,他狐疑地盯着这个女孩,只见她低垂着头,在他面前扔下了那个熟悉的白色信封之后,便捧着水果盘子上了楼梯。
第二天一早,他又来了,比一个真的体育老师上课还要准时。这一次,她没给他机会面对着她,哄骗或者威胁她,她站在离他们练剑的那棵大树十几米远的池塘边上。今天他教的非常卖力,碧云看到两个大孩子在围着他跳来跳去的,像是得到了赞扬。小杰米也开心地拿着他的新的木头剑,迈着步子向碧云跑来。她看到小家伙满头是汗,急忙拿出手绢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儿,柔声说:“不要这么快跑,你的左手还不可以动,知道么?”
正准备回屋子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把她的手绢吹到了池塘里。那根丝质的绣花儿手绢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也算是用的顺手的心爱之物。
“我的手绢。”她一声轻呼刚刚出口,他就已经踏入了池塘里,水并不是很深,只是颜色污浊,不知道在这个泥塘里积攒了多久,为了捞到那条手绢,他逐步地深入,水越来越深了,直到没过了那黑色皮质靴子的沿口,迅速地灌到了裤子里,他顾不上这些,俯身探出手臂,终于还是勾起了那条手绢。
他把湿淋淋的手绢递给站在岸边的碧云,她怔了下,却没有伸手接过来,低头拉起在一旁傻乎乎地站着的小杰米,扭头向着屋子走去了。而他,就那么尴尬地立在污水潭的中央。
午餐之前,她又在床上发现了那个白色的信封,那信纸上的内容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那个被她一撕两半的小鸽子,用一道胶布粘了起来。看到画面上这只有着深刻裂痕的的鸟儿,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感伤,眼泪又掉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