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充满希望的一天顺利到来。
齐朗带着马库斯王子出了树林,沿着一条山间小径,一路西去,没到下午三点钟,那座被帝国视为传奇、却被奴隶视为地狱的瓦切镇,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足有三五十公里长的一个巨石山脉,不过那山脉却像是被天神用巨斧从中间劈了开,七八百米高的山体形成了遥相对望的两条断崖,一个个低矮阴冷的石洞就修建在崖壁上。
远远看过去,那些石洞密密麻麻的,就好像两片长棍面包的切面上撒了过多的黑芝麻。在那些黑芝麻之间一道一道连着的,可并不是什么融化了的起司条,而是马尾松木制成的楼梯。那些楼梯木质偏软,而且年久失修,脚步稍疾一些,都会引起剧烈的晃动,因此事故繁发,每年都有上百名奴隶意外丧生。
在两面的崖壁之间近五百米宽的平地上,耸立着一幢钢铁大楼。这铁楼高达五十余米,沿着山脉走向蜿蜒出足有十公里长,那就是凶神恶煞一样的看护们驻扎的军营。那里面军务设施一应俱全,除了常备的住所外,马厩、医务室、刑训室、应急指挥部、矿石储藏间等等……全数融为一体,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建筑的奇迹!
不过当马库斯满怀兴奋冲到这个所谓的瓦切镇里时,他却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瓦切镇已经空了。瓦切奴隶营已经空了。
没有了那些手持皮鞭的卫兵,也没有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奴隶。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静悄悄的,一团死寂。
满眼的血迹!
那已经歪斜坍塌的大楼,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已经凝固的黑血与铁锈混在一起,把那钢铁巨龙变成了浑身伤疤的怪物;两侧的楼梯也已散了架子,在阵阵微风的吹拂下,吱呀吱呀地晃动着;残破的钢剑长矛插在了地上,只有嗜血的苍蝇充当它们暂时的主人;三头龙怪已经变成了三具骇人的硬尸,或倒靠在崖壁上,或将头颅插在了大楼的钢铁支架里……
马库斯那肥大的下巴已经掉了下来,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被眼前的血腥吓住了,那是他这辈子所活过的十八年多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的恐怖!
齐朗同样被吓住了。尽管在这里生活的那三年中,齐朗曾无数次幻想着把那座钢铁大楼拆掉,曾无数次幻想着夺过那些卫兵手中的皮鞭,但当那梦境真正变为现实时,巨大的震撼还是令他惊呆了。
“这是怎么了?”马库斯终于回过了神,他不得不用双手按住大腿的边侧,才能勉强制止住它们的颤抖,“人呢?人都哪去了?卢曼帝国高傲的士兵呢?那些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帝国贡献力量的奴隶呢?他们都跑到哪去了?”
齐朗轻轻地哼了一声,对马库斯的这番傻话,他根本没那心情做出回答。他走了上去,一直走到了那钢铁大楼正门的位置,随手捡起一根断掉的长矛,把那铁门撬了开。
“吱——轰!”
铁门倒了下去,发出的那声巨响在两侧山体往复回荡。
楼道里还是那样阴森,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里已经不再会响起奴隶遭受鞭刑时所发出的惨叫,这里的气氛之所以阴森,只是因为空无一人。
来来回回绕了半个小时,齐朗已经可以断定,这座昔日人满为患的奴隶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不仅没有活着的卫兵和奴隶,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一具。
“是起义。”齐朗走回到了马库斯面前,满脸冷意地回复说,“应该是奴隶起义。那些可怜的人们被压迫得太久了,所以他们联合起来发动反抗,打算放弃自己的忠心耿耿,不再一心一意地为帝国服务。”
“那是暴乱!!”马库斯愤怒地大嚷了起来,“那不叫起义!只有正义者才称得上起义,而他们绝对不是正义者!!”
齐朗脸色阴沉了下来,听到这样的咆哮,他没有可能再保持冷静了!他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马库斯的衣领,带着百倍于马库斯的愤怒大声叫喊着:“告诉我,谁是正义者?!是那些手举鞭子的恶棍,还是那些将病人丢下火山的歹徒?!是那些逼着奴隶自相残杀的魔鬼,还是那些躺在奴隶累累尸骨上狂笑的凶顽?!你告诉我,高贵的马库斯,谁才是正义者?!”
马库斯呆住了,畏缩了,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我很抱歉……我以为……哦,天呐,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齐朗狠狠地甩开了马库斯的衣领。他也在颤抖着。
愤怒被封藏得太久了,如果不是重新回一到了这里,齐朗几乎已经不记得那三年中所发生过的所有惨祸。但现在,那些痛苦又找了上来,那些残忍的片段,仿佛仍然眼前上演着。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切:当献祭时刻再度到来,上百名奴隶拖着瘦弱的病体,被士兵们驱赶着,像等待屠宰的黑毛猪一样,站成一排,挤进那狭小的铁笼子里,一座座冒着黑烟的火山,一条条闪着绿光的毒河,一个个弥散红雾的天坑,将是他们各自的命运终点。
然而,他们决定反抗了!
他们决定反抗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变态士兵,他们决定反抗那不公的命运!
瘦骨嶙峋的手臂扬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响了起来!
三十万奴隶群起响应!
战斗!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他们要用生命拼出一条血路!
齐朗蹲了下去,双手按在了那块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