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感官也失灵了,辨别不出方向,只知道前和后。
这就足够了!
我回头喊了几声刘会东的名字,听不到他的答复。不知道他是遭到了不幸还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或者正在寻找我的路上。
风又吹起。树上的器官跟着发出了形容不出的碰撞声。
我这个人最怕三个地方:天上、海里和地下。
地下很好理解,比如是煤炭工人,天天往地下几百米的巷道钻。对我来说是件很畏惧的事情。我时常在想:四周是空洞洞冰冷冷的岩层,有着可能是上万年的动植物尸体形成的化石和煤层,我跟老鼠的区别是我还有一盏能够发出光亮的矿灯,分不清我离开的那个地方是晴天,下雨还是刮风,甚至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在巷道里拐了几个弯,我连东南西北也不知道了。我就在地下,伴着轰鸣的机器声。天上的飞机和海里的船,我也不敢坐。轻飘飘的风和软绵绵的水,都抓不住。所以没有翅膀和鳍,我就一直难以消除对飘渺的空气和深邃的海洋所产生的恐惧。总之,只有脚踩着厚实的土地,我心里才会有所踏实。
但这个时候,我又多了一个害怕的东西:黑暗。
很少有不怕黑暗的,可随着年龄的叠加,会多多少少的减轻恐惧的程度。可我却没有,反而加重了——我尝试走了几步,腿就开始哆嗦。
前边是哪?深坑?沼泽?湖泊?沙漠?稻田?
我心里没了底。
后边的险情未消除,前边可能还有未知的危险。我干脆坐下来,把头埋进膝盖中间。闭紧双眼。等待。
“丁卯。”直到耳边有人喊我,我才大梦初醒般抬起头。
是刘会东。他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疲惫,身子的衣服也刮了好几个口子。
“终于找到你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阳光悄悄的把四周抹成了金黄。野外又变成了野外该有的迷人景色。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几圈,还好你没有事。”刘会东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激动的说着。
我问:“你怎么样?”
“差点被那个老头吓死,娘的,那片林子沾一个人的血,就成熟一次。还好已经搞定了。”
“那个老头也是死尸?”
刘会东伸手把我拽起,说:“谁知道。要么是身体里没血,要么就是怕疼不敢放自己的血。反正咱俩活着出来就好了。走吧,应该再走走,就能到公路了。看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车,离这个鬼地方远远的。”
刘会东没讲自己的经历。可以理解,这样的事,谁还会愿意再去回忆一遍呢?
天一亮,似乎就顺利了许多。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公路,还拦了一辆刚刚到地里倾倒完粪的农用拖拉机。
那是一个很爽快的农民,他咧着嘴,说了几句当地的方言,翻译出来基本就是:“只要你们不嫌脏,就捎你们一段。”
他可不进城。城里不会有起这么早还这么勤劳的人。
农民大哥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塑料布,铺在翻斗一侧。
这时候没那么多的挑剔,我和刘会东爬上去,坐在塑料布上,双手把住车身。就这样晃悠悠的朝城里走了半个多钟头。
农民大哥把拖拉机停住,对我们又说了一通。意思是只能送到这儿了。
我和刘会东从翻斗里跳下来,对他不住的说着谢谢。农民大哥又咧着嘴笑。
剩下的路,我就多少有了些印象。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猫尾胡同。
“终于回来了。”我高兴的说。
刘会东似乎并没没有那么兴奋,他只简单的说:“哦。快了。”
接近胡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瘦瘦高高的,穿一身肥大的西装,衣袖里灌满了凉风。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他的脸也很瘦,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比瓜子还要瓜子的锥子脸,额头很小,微微的前倾,眉毛却很浓。两只眼睛隔得很远,好像有仇似的,快要挨着两侧的招风耳了。蒜头鼻,络腮胡子,豁嘴。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牙缝还塞着一条绿油油的菜叶。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丑得吓人。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少会这么评价一个人的长相。我本身已经够丑了,可这个人比我还要丑,丑到我都不愿多看上一眼。
那个人倚着水泥的电线杆,他似乎真的把自己也当成了电线杆,就那么静静的杵在那里。看着我和刘会东。
等我们走得更近了,那个人直起身,做了个深呼吸。他太用力了,连腰背都弯起来。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吸光那样。
我看看刘会东。刘会东的胆子也够大,他不仅不觉得奇怪,还有些满意的笑了笑。
那个人也有礼貌的笑笑。
我小声问刘会东:“你们认识?”
“记不太清了,但愿是他吧。”
“谁?”
刘会东没回答。他眯起眼睛,眼神变得有些敌意。
那个人迈着大步,走过来。说:“丁卯,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去哪了?”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一个我都没见过的人,居然能略为亲切的喊出我的名字。我挺直身板,收收腹部的赘肉,假装有一身经常锻炼的膘。问:“你是谁?!”
“我是‘彩色芒果’,刘会东。”
那个人一说话,又吓跑了我刚积攒起来的一丁点的底气。
“你是刘会东,那他是谁?”我指着身边的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