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走了几天。我没有再打车,而是开始搭乘地铁。我一向觉得,再没有比搭乘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工具能让我们更快地了解和融入这个城市了——便捷的交通网联结起了任意两点之间的距离,拥挤的车厢则消弭了我们和这城市的距离。
只是有时,当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线路图的时候,心里会莫名地感到恐慌。我仿佛看到了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地下的千疮百孔。这城市是建立在一条条空洞的隧道之上的,那些高耸的建筑、蜘蛛网般的道路、以及道路之上的车水马龙真的不会将这城市的地基压垮吗?我越是这样想,越是怀疑自己听见了城市陷落时隧道皲裂和尘土纷扬的声音,于是我不再乘坐地铁了。
我从自行车行租了一辆单车,我有时会骑它去江边和公园——我真庆幸那男人在离开之前教会了我骑单车。不过如果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远的话,我会直接走路过去。我走的越慢,越能清晰地听见这城市的脉搏。
有一天下午,我走路去了一家超市。上午时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宜人,天空蓝的透明,我抱着一个装着苹果的纸袋子走过一个街区,路边那排橡树的叶子绿的发亮。我走下一段坡道,那纸袋子的底部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破裂,青的红的苹果散落一地。我慌忙弯腰去捡,追着它们一直跑到了坡道下面。一个男人帮我把苹果捡起,我说了声谢谢,从他手中接过。然我抬头的刹那却不由愣住:
“梁辰…”
“你好吗?小曼。”他微笑说。
梁辰请我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吃了下午茶。他说他目前在外滩的一家银行上班。我说,你也要成为金融界的精英了。他说,不要说笑。他又问我来上海是因为面试吗。我说,是啊,毕竟我们的节目发生了那种事,我在北京也待不下去了。他说,来上海也好,还能时不时请你出来喝杯茶。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安静地喝了会儿咖啡,忽又问说:“你来上海工作,他没意见吗?”
我说:“我们分手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试探一般地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些年,你和他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捧着面前的那杯红茶说,“每次跟他分手,我都觉得恨他到骨子里了。可是他每次回来找我,我却还是会跟他在一起。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概是那种很难改变自己喜好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东西。你看我又点了乳酪蛋糕和红茶,吃下午茶的时候我差不过总会点这两样。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有一次我因为太喜欢一双鞋子,一下子买了三双不同颜色的。还有一次,我的手提包坏掉了,结果我又去买了一个完全一样的。”
“反复喜欢一种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他说。
“只是我们喜欢的未必就是适合自己的。”
“倒也有这样的情况。”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很快收到了那家电视台的offe,他们让我月底之前过去签合同,下个月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同一天,我在北京的房东打来了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下个季度的房租一直没有交。我说我已经去了别的城市,不能再继续租下去了。他倒也没有为难我,只让我尽快过去办理退房手续。我于是让夏安她们帮我退了房,个人物品则暂时寄放在了她们的公寓里。搬家那天,夏安打来电话说,大姐,你的鞋子都快把我的书房占满了,来我们家做客的人都以为我转行开鞋店了。我笑说,抱歉,等我在上海找好了房子就把那些东西搬过来。
然而我一时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有时因为地段不佳,有时因为交通不便,有时地段交通合适了,我却又对租金、小区环境和室内格局颇有微词。我看的房子越多,便越怀念我在北京的那座公寓。
后来,梁辰自告奋勇地说要陪我一起找,我心想他对上海应该多少要比我熟悉一些,便同意了。我们大都在晚上一起出去看房,看完之后还会一同去附近的小店吃夜宵。我有时觉得我们似乎是朋友了,有时又对我们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感到尴尬。
有一天,我穿了一双不太合脚的鞋子出门,从最后一家小区出来时,我的双脚已经痛得快要站不住了。我在小区外面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脱下鞋子看了眼血迹斑斑的脚跟,还未反应过来,右脚便被梁辰抓在了手里。我一惊,连忙把脚抽了回来。
“我只是想帮你贴创可贴。”他解释说。
“我自己贴就好。”我有些不自在地说。
他笑了笑,把手里的创可贴递给了我。
那天晚上他依旧把我送回了酒店。我走上那段台阶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回头对他说:“梁辰,明天还是我自己去找房子吧,毕竟你工作也挺忙的。这些天麻烦你了。”
他没有回答什么,我于是跟他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走开。不想他却突然在我身后开口说:“你不需要避讳什么,我还没有幼稚到以为你只要离开他就会跟我在一起。我知道有些事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我窘迫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他将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着补充说:“而且,我会帮你一起找是因为怕你迷路啊,你这个路痴。”
我没有再拒绝梁辰的好意。那一周里,他陪我看了大约二十所公寓,我最终选择了其中的一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