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亲王仿佛一盆雪水倾倒了天灵盖,整个人打了激灵,这才回味过来,忙直起身道:“还请先生教我。”甄友勇苦笑道:“此事错综复杂,山人一时半会也难以理清。这幕后布局的人心计可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个局虽像是奔着郡王爷去的,算计的却是王爷,王爷可要警醒了,山人最为忧虑的是只怕这些人还有后招。”义忠亲王用力抓着扶手,恨道:“本王却也不是好算计的,把咱们的人都派出去仔细查了,本王就不信这天下有不透气的墙。待查出个究竟,看本王饶得过谁?”甄友勇大惊阻道:
“殿下不可。如今咱们有个风吹草动,就该打草惊蛇了。陛下可在上头瞧着,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义忠亲王却不大听得见去,敷衍道:“若是没有消息,怎么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搞的鬼?”甄友勇叹道:“山人斗胆,王爷方才正该见见林大人,林大人掌管都察院,素来消息最是灵通,只怕比咱们私下去查的还可靠些。”义忠亲王不耐烦道:“这林海不识抬举,你提他做什么?”甄友勇苦笑道:“殿下,林大人掌天下之喉舌,又得陛下信重……”义忠亲王喝道:“不必说了。本王赏脸光临他府上,他是如何拂本王的面子?既然不为本王所用,那他左都御史的位置也别想做得稳当,朝内得父皇信重的大臣可不少呢?”
甄友勇更是着急了,殿下就是这样急躁的脾气,得罪了他便绝不容情,只是这林如海真是好动的么?年未四十,已是二品大员,其才干自然是万里挑一的。更别说圣上待林家一向亲厚,想想那破例让林海亡父承袭的侯爵爵位罢。遍观陛下执政五十多年,谁有这样的殊荣?圣上偏偏就施恩林家了?想到此处,甄友勇不免打起精神来,再三劝说义忠亲王,剖析厉害,好容易才把义忠亲王劝得回转过来。义忠亲王道:“前些日子投来的贾赦不就是林海的舅兄,你去见见他,让他把这件事办成了。”
甄友勇听义忠亲王吩咐了,心里忖度了一会,这林家是铁杆子的保皇派,除了陛下的话谁也不听,林家的亲朋除了贾家投向了殿下,其他人家俱是和林家一样的做派。听闻这林大人与发妻贾氏琴瑟和鸣,想来这舅兄的话,多少也听得进一两句,就算拉拢不成,好歹也别坏了关系。若真是让林大人误以为殿下要下手对付他,从而将他逼到其他皇子的阵营去,那就不好了。甄友勇应道:“我这就去见见贾将军。”
且不说这甄友勇如何见的贾赦,只说林家接到了,合家上下是如何欢天喜地,林珩倒是淡淡的,不过是儿子扇了他一巴掌,老子给他一颗甜枣罢了,有甚好喜的?不过这熙成帝倒还真是仁君,体恤下臣到这份上,历朝的君主中也少见了。可惜待他日后出仕,这大昭也该改换天地了,就不知他儿子是否有这熙成帝的心胸和仁心无了?想来倒也可惜了。
耳朵却听到林母快活地说道:“我活了这些年纪,也经历了两朝,才见着咱们主子爷赏赐过几回外官子弟,咱们玉儿可真是出息了。老婆子便是此刻闭了眼也是欢喜的。”邹氏附和道:“哎呦,咱们玉哥儿可了不得,把满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可都比下去了。”秦氏谦逊道:“可不只我们玉儿一个,年前宋相家里的公子也才得了陛下的赏赐,听说陛下夸他是栋梁之才,赏了好难得的御用纸墨。”林母笑道:“这圣上金口玉言赞过的人绝不会错,咱们玉儿将来可是要强爷胜祖的。”
林海虽心中存着一段烦闷,面上却笑道:“母亲可别太过称赞玉儿,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呢。他现下还小,哪里谈得上强爷胜祖,不给祖宗丢脸也就罢了。”林母嗔道:“偏你厉害,整日里把我们玉儿拘得什么似的,这会子我赞一句都不成了?”林海赔笑道:“不是儿子管束他,如今他还没有功名,就得了圣上的赏,儿子是怕他轻狂。”
林母摩挲着林珩的头发道:“我们玉儿再不是那样心性浮浅的人了。他有这样的荣耀,全赖天恩祖德,明儿你就写封谢恩的折子,让你老子递上去。”林珩听了,忙点头应了:“孙儿自是该谢恩的,只怕文藻粗陋,污了圣目。”林母拍拍他的手笑道:“这倒不怕,你才几岁,尽管写了就是,横竖有你老子看着呢。”贾敏接道:“素日里赵先生总夸珩哥儿文章做得好,想来写谢恩折子也是不差的。”林母笑道:“你二婶娘这话不错。”林珩谦逊了几句,心思并不在这上头,无论林母欢喜着要摆宴席庆贺,还是林海委婉劝阻,他只留着耳朵听,并不做声。
他和林海接完圣旨,前脚刚送走了吴总管,后脚就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往义忠亲王府上驰去。林珩盘坐在林海对面,见林海眉梢中有几分忧愁,张口问道:“父亲可是在担忧义忠王爷的刁难?”林海勉强笑道:“玉儿,今日委屈你了。方才忙着接旨,我还没看你的膝盖,接着又是一通磕头,你的腿可还疼?”林珩摇头道:“孩儿没甚好委屈的。父亲才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