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贾敏心硬如铁,她要留在女儿身边的都是不惜性命的忠仆,绝不能留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今日她能畏死而耽搁小主子的病情,他日必然也能因为畏死做出更可怕的事情。贾敏恨得不行,咬牙道:“那就把你全家一道发卖了!”那奶娘还要恳求,贾敏却无心细听,喝道:“这等不忠不义的奴才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此时,门帘却轻轻一动,晨霜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哎呦,太太这里是怎么了?倘若下人们不好,太太也不要与她们置气,打发了便是了。”
贾敏神色淡淡,不悦道:“我这里乱得很,别吓着你了。快回去歇着罢。”晨霜抿嘴一笑:“不碍事的,我给太太做了双鞋,拿来孝敬太太。”那奶娘见状,忙扑到晨霜跟前,哀求道:“何姨娘,求您替我求求情,我再也不敢了。”晨霜被她唬了一跳,不禁护住自己的腹部,哎呦出声,“这不是王奶妈吗?”随她进来的丫头忙扶住她。夜露劈头盖脸骂道:“你找死?何姨娘如今身子金贵着,要是吓着了她,你有八条命也不够赔。”一个箭步蹿上去,拽住王奶娘的头发要把她拖出去。
晨霜忙将丫头推到身前挡住,一个劲地喊:“哎呦,可吓坏我了!太太,这王奶娘这么莽撞,可不能留她在院里伺候了,这也太吓人了些,竟这么扑上来,险些没将我推倒。”声音尖利高亢,贾敏被她们闹得脑仁生疼,不耐烦道:“还不把她堵了嘴拖下去,都是死人不成?”有机灵的丫头跑到外头喊了几个三大五粗的粗使婆子进来,才将状若癫狂的王奶娘拖了出去。夜露带了人押着她往秦氏的院子而去。秦氏上月坐完了月子,身子方便了,邹氏忙不迭将家务交还给她。故而贾敏要把奶娘一家子打发出去,还真得禀告秦氏不可。
晨霜恍若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这王奶娘的丈夫可是老爷的长随。”贾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嘲道:“那又如何?我把他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晨霜被她那锋利如刀子的目光一割,吓了一大跳,心里才知道害怕。她伺候贾敏十来年,甚少看到这么慑人的目光,贾敏一向是温温柔柔的,晨霜像是想到什么,忙低下头恭顺道:“奴婢说错话了,求太太不要放在心上,奴婢日后定当谨言慎行、规行矩步,不再惹太太生气。”
贾敏看她如此畏惧顺从,这才点了点头,开恩道:“这也罢了。你只要忠心,主子自然会见到。”不忠心,主子也看得到容不下。若是能学乖了那自然好,毕竟她肚里那块肉,贾敏还是很想保住的。晨霜恭敬地应了:“奴婢谨遵太太教训。”又殷勤地给贾敏奉茶捶背,贾敏看火候差不多了,才放她回去。晨霜一路顶着寒风走回后厢房,回到屋里,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可人却是清醒无比。丫头们忙服侍她喝热茶换衣服烤火,晨霜待一切舒适了,才打发丫头们下去。
太大意了。晨霜心内一阵懊恼,怎么就忘记了,从前贾敏是怎么在她们面前诅咒秦氏母子,史妈妈又是怎么设法差点害死了大爷。自己怎么就瞧着贾敏如今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一个月里有二十几天都是卧床休养。又偷偷听见林海和太医说话,太医说贾敏的身子左右不过是熬时间,心便大了起来,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真是大错特错,殊不知即使是病着的老虎,想要她的命,也是易如反掌。幸好她还不曾做得太出格,只要做小伏低了,太太一定会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留她一命的。
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晨霜抚摸着小腹发誓道。我也一定要活下来。晨霜眼中闪烁着诡秘恶毒的光芒,若是太太容不下我,一定要取了我的小命,那我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好太太,我服侍了你十来年,明里暗里听到的东西可不少,比如从前那些姨娘为何不曾怀上孩子,再有柳姨娘与太太从前竟然是闺中密友,那么太太与从前大爷重病的事必然脱不开关系。即便是没有关系,老太太、老爷知道了,也肯定会有猜忌之心。好太太,你可别逼着我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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