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贝斯上校伸开十指向外掸了掸,做了一个“正是如此”或者说“那就对了”的手势:“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样敏感的感受到生活中不能完全消除的不公正,因此就没有余力感受其他美好的事物了。你说你还在享受其他乐趣,这听来真是个好消息。”

“你真是太好心了(拒被这样的好心关照肯定会让人心生负担),不过的确不必替我担心。我敢说虽然因为种种限制,适合秀和女士的娱乐消遣和正式的活动都比不上男士的多,但是除了打猎板球游泳,女士们大多都有自己的一套。也许你很难从和一个亲密好友的散步和聊天得到足够的乐趣,只是坐在那里或者是沿着太阳照得到的窗子下很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当然女士们得到的空间本来就只有很少,所以她们更擅长发觉其中的深度。朋友,姐妹,父母,人和他们的言行举止,愿望和想法,了解自己和别人,在基本的智慧和思考的层面上,我想你也得承认男人和女人的起步点是相同的吧——现在我正对这些内容着迷呢。”

“这种乐趣倒真是不错。”坐在苏旁边的布雷恩先生突然动弹了起来,他向上推了推帽檐,把自己的眼睛从下面露出来瞟了瞟轻声交谈的两人,“坐在家里和很少几个人说几句话,一个人看点大众流行的思考思考也用不着听听不同的看法,就这样就能到和出门在外游历见识的人相同的智慧和经验,这倒真是一桩想象中的美事。”

“你什么时候醒着的?”黑贝斯上校皱眉问道,“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听我和玛丽·贝内特秀说话听了多久了?”

布雷恩先生拢了拢衣襟,在座位上坐的挺拔了一些:“从你们好似多年推心置腹的老友那样交换人生看法的时候,就不留意听到了。”

苏转过半边身体,对着布雷恩先生一字一顿的说:“我觉得如果你有心要听别人的谈话,最好大大方方的向他们表明:你正在留意他们。”

“要是你们真得一见如故,我这么贸然加入进来,恐怕只会妨碍谈话的内容。”

“那么你何不假装没有听到一直到底呢。”

“我的脾气实在不容许我对谈话的内容默不作声。我非得打破你们这么愉快的不轻不重的谈话气氛,说点也许你们两位一个不愿意直截了当的听,另一个不愿意直接了当的讲的事情。”

“那么你就随心所欲的说点什么吧。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发现,我们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闭耳塞听。”苏忍住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礼貌的说道。

布雷恩先生居然笑了笑。原来他把黑贝斯上校拉到旅行的队伍里以后,就觉得大致目标已经达到了,于是面对这种情况又恢复到往常的作风,觉得实话实说比考虑别人的想法之后斟酌语句要方便痛快的多。他不禁得意洋洋对那两个人说:“当然,我对两位的宽容和气量比你们自己判断的还有信心。正因为有信心,所以我才要坦白地说出我的意见。”

“你又来了。你要是对我的行为处事有什么不满,就犯不着这么装腔作势。”黑贝斯上校转头对苏说,“玛丽秀,你千万别被他刚才的第一句话给糊弄过去。不过你听起来觉得那样的话是多么冒犯你,但是你一定要相信,你旁边这个人不管用什么话题起头,他最终的目的还是数落我。他固然喜欢因反对而反对,但是他常常挑选对象这么做——如果身边没什么能说会道喜欢较真的人他倒也能克制忍耐,随便找个人将就一番——而我无疑就是他最常批评以获得成就感的最佳人选。”

布雷恩先生听他这么说就回答道:“我主要想要针对的的确是你,可我不会感激你在年轻的女士面前替我美言的。你知道我总是要说你哪些地方:我一贯认为你的愿望和你的行为不太符合。你要是想要真心的指出别人的不足,或是打心底里不赞同什么事情就该把话说得明确。词语不能含蓄,态度不能含糊。说话的人要尽可能用简单的句子让别人明白自己真正的意图,也不应该预留让别人觉得你是可以动摇的空间。要是像你这样一面赞同玛丽秀的固有观念,一面又要劝她改变看法,这简直是桩费时费力的傻事。你不但很难达成自己目标,反而还会被对方的话搞得自己心志动摇。这样一来到底是你说服别人,还是特地请别人来说服你?……”

凡是态度骄傲的人,总是喜欢让别人的骄傲在自己面前碰壁。苏自然容不下布雷恩先生在自己面前没完没了的数落别人——即便那个别人是反对自己的人。

“那么你觉得我和黑贝斯上校到底谁该说服谁呢?”苏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他的话头。

布雷恩先生表示他在这种不涉及法律和人情事理的事情上不能给人做裁判。一来这种含混的事情往往不过是几方人各执一词的吵吵闹闹,二来他不像他们那样已有立场能够坚定不移的表达自己的看法,非要他谈谈看法,他就得傻乎乎得把两边都作出一样的评价,而这种评价基本就意味着毫无用处只是好听——讲这种话浪费的是所有参与者的时间和生命。他挑剔的不是黑贝斯上校和玛丽秀争论的内容,而是这两个人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采取了没有效率也没有办法正确表达内心的迂回语句,只要他们重新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能够坦荡又直接,他就不再对此发表意见。

“这个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聪明公正,自以为谁都不得罪的家伙”,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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