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一夜未果。
整座皇宫中的人经过一夜搜寻,将每一宫每一殿每个角落每条缝隙都找了个遍,只差没有掘地三尺,却连墨云睿的汗毛都没见到一根。
墨离与宁天歌的眉头终究紧紧地皱了起来,立于昭华殿前的玉阶上,沉默地一言不发。
最初,两人在乍听到墨云睿不见的消息之时,心中并未有过多担忧,毕竟他还不足两岁,外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还能跑到哪里去?
之后,便听长信殿的奶娘宫婢称,当时太子在皇后的安抚中睡下,却并未睡着,在她离开之后便将一干人等轰出殿来,她们不敢忤逆,便都在外头小心候着。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想必太子已经睡熟,这才进去查看,却不料床上被子掀起,人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大急,却不敢惊动帝后,悄悄出动长信殿所有宫人寻找,将长信殿内外全都找遍了依旧未能寻到,只得求助于陈副统领,结果依然如此,才不得不来昭华殿禀报。
只是以目前这种情况,莫说要找的是个人,就算是只蚂蚁,也难逃过这般严密的地毯式搜寻。
长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身子在晨风中瑟瑟发抖,其他人分立在阶下,亦不敢抬头,连气都不敢喘,即使墨迹急得想骂娘,亦只能咬咬牙咽回去。
太子若是有个好歹,这里的人都难辞其咎。
“陈言,你去把四喜给我找来。”许久,宁天歌开口。
眼下的情形,或许只能借助于四喜那个无比灵敏的鼻子了。
“回娘娘的话,属下先前就已找过它,未能找到。”陈言上前一步,低声答道。
未能找到?
宁天歌眸光一沉,莫不是又贪玩出了宫?
“娘娘,那只丸子好动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说好不容易大了肚子,那蹦来跳去的贪玩劲儿可是半点没变。”墨迹忿忿道,“四喜天天围着它转,想着法子逗它开心,哪里还能在这儿待着。”
此言一毕,众人脸上皆显出“的确如此”之色。
当然,这些事用不着墨迹提醒,宁天歌自然是清楚的。
那时墨离手下的人也算有本事,竟找了只与四喜长得一般无二的金顶雪狐,而且还是只母的,这对四喜来说无异于是件天大的喜事。
打那之后它就完全失去了自我,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守在丸子身边,掏心掏肺地待丸子好,并且一改吃了就睡,醒了就吃的毛病,无比勤快地给丸子捉活鸡,捉来了就送到丸子面前,自己也不吃,只眼巴巴地瞅着,黑亮黑亮的小眼睛里全是让人心疼又心软的幸福。
只是那丸子也骄傲,任四喜怎么待它好,也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对它的殷勤是否接受也要看它心情,这令四喜很是茫然。
但茫然归茫然,那好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真正做到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人不悔”的境地,身上的肥膘是一圈圈地往下掉,旁人看着也是万分揪心。
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好在四喜的这份真情终于有一天打动了丸子,在一个花好月圆之夜接受了四喜的爱慕。
那一夜,整座皇宫以及周围的商业区民宅都久久地回荡着某只狐狸因心情太过激动而不能平息的长啸,当时它就蹲在庆和宫的勾檐上,长毛迎风飞舞,对着月亮扯着嗓子吼得那叫一个激潮澎湃,直吼得天地变色,人人惊惶,整个京都的蛇虫鼠蚁更是拼命将老巢往地底下延伸,足有数月不敢重返地面。
在那不久后,丸子的肚子便显了怀,于是,四喜终于圆满地修成了正果,对丸子更是百求百应,丸子指东它决不往西,丸子无聊想找乐子,它立马当众扭肥臀讨心上人欢心。
一句话,那种将丸子捧在心尖尖上的样子,连宁天歌看了都忍不住要嫉妒。
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大抵就是这样的。
只是,怀了孕的丸子却没有半点即将当娘的意识,依旧到处乱跑,哪会安于现状整日待在宫内。
“皇上,”御前常伺太监提着心在墨离身后小声问,“是否还上早朝?”
墨离微眯着眸子望着前方,恍若未闻,晨风带着寒气卷起他的袍摆,更显得空气象死般凝固。
一滴冷汗自御前太监额头滑落,掉入自己脖子里,冻得他猛地打了个寒噤,却是半声都不敢吭了。
“你且去上你的早朝,这里有我。”一声极淡的叹息消散在风中,宁天歌伸手握了握墨离的手掌。
墨离反手将她的拢在掌心中,两人的手都有点微微的凉,宁天歌转头望着他的侧脸,那轮廓在浅淡的晨曦中鲜研明丽,但眸中的璀璨光华却如蒙上了一层冷冽的薄冰。
墨离对墨云睿向来是严厉的,因为墨云睿是东陵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是毫无疑问要继承皇权的那个人。
所以墨离对他要求极高,在他稍稍懂事起,便从不纵容,从不宠溺,更不允许他对父母过分依赖,这让墨云睿对墨离又爱又怕。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帝王对太子太过苛刻了些,红玉就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为墨云睿抱过屈,但只有她明白墨离的苦心,明白他对墨云睿的那份感情。
她生墨云睿的时候是难产,羊水早破胎位不正且她的骨盆太窄,孩子无法顺利出来。
那时候她痛了三天三夜,昭华殿前跪了一地的太医与接生嬷嬷,该用的法子都用了,到最后谁也没辙。
开始的时候,她坚决不让墨离宣冉忻尘进宫,连四喜也受了她的警告